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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学者高第(Henri Cordier)在权威性的《西人论中国书目》(Bibliotheca Sinica)中将《中国总论》放在第一部分《中国总说》的第一类“综合著作”中,这是列入这一类别中的第一部美国著作。《中国总论》可以说是美国汉学兴起的标志,所以比较容易受到关注。2003年,程章灿教授在《也说〈聊斋志异〉“被洋人盗用”》一文中提到的第一部著作也是《中国总论》(其依据也是王丽娜),他在考察了《聊斋》在西方的多种翻译后发现,“《种梨》在欧美译文中出现的频率几乎可以与最有名的《崂山道士》等篇相媲美。从这一点来看,说《种梨》是在欧美国家(这里主要指英美法德)中最为流行的《聊斋志异》篇目之一,应该是不过分的。”(2003年9月24日《中华读书报》)《种梨》构思奇妙、语言生动,确实是《聊斋志异》中的精品;《骂鸭》、《曹操冢》、《商三官》也都是《聊斋》中文学性比较高的篇章,卫三畏选择这几篇进行全文翻译颇足以表明他的文学眼光。
《拾级大成》出版于1842年,郭实猎的文章也发表在1842年,要确定谁是西文中最早的《聊斋》译介者有相当的难度。从王燕的论述中我们知道,郭实猎的文章“没有标题,每段介绍一篇,大致粗陈梗概,可谓错漏百出。我们只能从其叙述中大致猜测译介的究竟是哪一篇”。由此可知郭实猎的重点在“介”,而不在“译”。所以如果说最早的“译”者,应该还是非卫三畏莫属。另外王燕认为,卫三畏之所以关注《聊斋》是受到了郭实猎的影响,卫三畏“对于《聊斋志异》,乃至中国小说的看法,也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郭实猎的观点”。这显然是把卫三畏最早翻译《聊斋》的时间误系于1848年而得出的结论。现在我们知道,卫三畏翻译《聊斋》的时间并不晚于郭实猎,两者之间有无影响,以及谁影响谁,就很难确定了。更值得指出的是,卫三畏对《聊斋》的文学价值有比较深入的体认,而根据王燕的看法,郭实猎“对于《聊斋志异》的文学成就视而不见、闭口不谈”。所以这种影响即使存在,也不可能是卫三畏“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郭实猎。
《拾级大成》是卫三畏编写的第一部著作,也是美国人有史以来编写的第二部汉语学习工具书,近年来逐渐受到研究汉语史学者的关注,可惜还没有引起文学研究者的重视。实际上,这本书中的很多例句,特别是阅读和翻译部分的例句有不少都采自《三国演义》、《子不语》等文学著作,很值得引起关注。这本287页的著作对于研究中国文学,特别是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具有不可忽略的价值。该书中文书名页的内容是:“咪唎坚卫三畏鉴定,《拾级大成》,香山书院梓行,道光辛丑年镌”;英文书名页的内容是:“Easy Lessons in Chinese:or Progressive Exercises to Facilitate the Study of That Language, Especially Adapted to the Canton Dialect, by S.Wells Williams, Macao:Printed at the Office of the Chinese Repository, 1842”。
卫三畏的档案现存美国耶鲁大学,其中有一份书单,记录了卫三畏购买的书籍数十种,其中就有《聊斋志异》,可惜其原书却未能保留,估计是在1856年的一场大火中被烧掉了。这一年因为“亚罗号”事件,中英之间关系再度紧张,12月14日外国人在广州的夷馆被烧,其中的印刷所也被毁,卫三畏作为传教士于1833年10月到达广州后一直负责这家印刷所的工作,他所主持的主要印刷品就是前文提到的英文月刊《中国丛报》(1832年5月创办,1851年12月停刊)。这场大火不仅使他的印刷材料付之一炬,也使他失去了全部家当。卫三畏后来没有再翻译《聊斋》中的故事,估计与此有关。
《聊斋志异》的版本情况非常复杂,卫三畏在《中国总论》中提到的是16卷本,在更早的《拾级大成》中介绍蒲松龄的一段文字中也提到了该书的版本:“《聊斋志异》是短篇小说集,常见的是16卷本,作者蒲松龄是一位山东的杰出学者,他生活于康熙年间,他的序言系于1679年。这是一部具有完美风格的高超的作品,用纯正的汉语写成。”据此我们推测卫三畏使用的翻译底本应该是青柯亭本或其翻刻本,即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赵起杲刻本,或称赵本,该本此后有过许多翻刻本和重印本,在传播《聊斋》的过程中起过很大的作用。后来发现了更近于原本的铸雪斋抄本是12卷,蒲松龄的稿本存世者已有残缺,大约也是12卷,所以近人整理的会校会注会评本《聊斋志异》(张友鹤辑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第一版,1978年新一版,凡四册,简称三会本)仍作12卷。青柯亭16卷本与现在通行的12卷本之间篇目对应的关系很混乱,但就卫三畏翻译的几篇的内容来看,它们之间在文字上并没有什么差异。
原载《明清小说研究》201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