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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长一声不响,身子前倾,佩珀也是这样,两个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神色朝小架子看。小架子本身又小又旧——在这两人看来都毫无显眼之处。它上面放着一只大银盘;银盘上,靠近电滤壶旁,还有三只茶杯和茶托,还有茶匙,还有一只银的糖碗,一只碟子里盛着三片干贮的、未经压榨的柠檬,另一只碟子里有三包没有用过的茶袋,一只银罐子里甜奶油已经凝固发黄了。每只杯子里都有茶的残渣,已经干了,并且每只杯口的内缘都有一圈单宁酸的痕迹。三只银匙都很笨重,每只都是用过的。三只茶托里面,各有一个用过了的发黄的茶袋,以及一片干枯的、压榨过的柠檬。探长和佩珀所见就是这些,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了。
探长虽然对儿子古古怪怪、异想天开的性格很熟悉,但此时也难以理解。“我看不出什么——”
“听听奥维德[1] 的话吧,”埃勒里吃吃笑道,“‘只要你坚忍不拔、百折不回,当前的不快总有一天会使你受惠。’”他再次揭开滤壶的盖子,朝里面张望,然后从他那一直随身揣在口袋里的小囊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管瓶,从滤壶嘴里倒出几滴陈腐的冷水,重又盖上盖子,再把小瓶子塞紧,并且揣入胀鼓鼓的口袋里。在那越来越感到莫明其妙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整个茶盘从小架子上拿到书桌上,放下茶盘时满意地舒了口气。他又转到一个念头,就直截了当地对琼·布莱特说:“你在星期二搬动这个小架子的时候,有没有碰过或者变动过茶盘里的任何东西?”
“没碰过,奎因先生。”她恭恭敬敬地说。
“好极了。事实上,我可以说这美妙极了。”他轻快地搓搓双手,“诸位,女士们、先生们,这一上午我们大家全都有些疲倦腻烦了吧。是不是来一点儿饮料提提神——”
“埃勒里!”探长板起了脸,说道,“凡事总该讲究分寸。现在哪儿有闲情逸致来——来——”
埃勒里怏怏地看了他一眼。“爸爸!高莱·锡拔[2] 所百般歌颂的,你难道置之脑后了吗?‘茶啊,您使人回肠荡气,您真是深沉睿哲、令人肃然起敬的饮料,您那呖呖莺声娓娓动听,嫣然一笑消忧解愁,开怀畅饮如对良俦!’”琼格格笑了起来,埃勒里向她微微欠了欠身。奎因探长手下的一名警官,站在角落里,举起粗壮的大手凑向另一个同伙的耳畔,低声说:“这样调查谋杀案,真是胡搅。”奎因父子的目光越过滤壶汇聚在一起,探长这时已经消气。他不声不响让了步,等于在说:“我的儿啊,这是你的世界了。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埃勒里似乎已拿定主意。他几乎是很粗鲁地对西姆丝太太说:“请再取来三个新的茶袋,六只干净茶杯和茶托以及茶匙,再给我一些新鲜柠檬和奶油。Vitement,Madame la gouvernante![3] 马上去拿吧!”
这位管家喘了口气,打了个喷嚏,然后仪态万方地走出了书房。埃勒里兴致勃勃地摆弄滤壶上的电线,然后绕着书桌走来走去找什么东西,找到之后,就把电线上的插头塞进了书桌旁边的插座里。当西姆丝太太从厨房回到这里的时候,滤壶上部的玻璃容器里的水已经沸滚了。四周鸦雀无声,埃勒里自得其乐地全神贯注着,也不把茶袋放进西姆丝太太刚拿来的六个茶杯中,就拧开壶嘴,往杯里倒开水。在第五杯刚要斟满的时候,滤壶里的水却已经用光了,佩珀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就说:“不过,奎因先生,这水变质了。它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吧,你总不能喝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