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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荀掀开毯子躺上来，靠坐在床铺的另一侧, 盯着电视屏幕回道：“我估计是这样，不然他白天也不会来找我说这事了。” 几年前朱立娟他们家和陈跖杨丽云家因为摆摊做生意的事忙活不开，两家就把家里的田地给租出去了，那时候就是有田叔租了他们两家的田地。 不过随着这两年村里打工和做生意的人多了, 也有另外一些人家没那么多精力，就把田地拿出去租给别人种的，于是有田叔在这期间又陆续租了两家人的田地。 有田叔是个勤快人，坚信种田是农民最踏实的路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半刻都见不得田地闲着。 再说了租来的田地也不贵, 每年只要象征性地给点钱和粮食就能租下来，田里种出来的大部分收成都是自己的，所以有田叔对租田这事很乐衷, 要不是精力有限，他恨不得租下所有能租的田。 毕竟人家把自家的田地租出去也不指望这个能挣多少钱, 就是不想田地就这么荒废了, 给别人种既能养地，还能得些粮食钱财, 也不亏。 就这样，有田叔家承包的地多了，搁以前还好，有儿子大有和儿媳妇帮着一起干，身体还能吃得消。 不过今年上半年大有和儿媳妇找了一份工作，伺候田地的活就落到了有田叔和老伴两个人身上，每天和老伴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 两个人今年伺候这么多田地，不说收上来的粮食自家吃了多少，卖了多少钱，人反倒是累得越来越黑瘦，直到前不久有田叔还累倒在田里，一旁的老伴哭天喊地，把路过的工人吸引过来了，连忙帮着叫村里人一起把人送到医院去了。 所幸医生检查一番之后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累得狠了，休息休息就能缓过来。 不过医生看着病历本上写着年龄不过五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却像六七十岁的老人，身子骨瘦弱，一双手满是粗糙的细纹和茧子，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说嘴了：“同志，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这么虐待老人的，你看看把人给累的，全身都没几两肉。父母养大子女不容易，孝敬父母也是给自己积福，你怎么忍心啊。” 当时很多人在场，都是热心帮忙去送人的同乡，还有几个工人，这话把大有哥臊得脸通红，连连摆手直呼“冤枉”。 大有哥确实挺冤枉的，前几年他爸租下陈荀陈跖两家的田地他没说什么，那时候自己这个壮劳力和媳妇都在家，家里四个大人干活，即便是加上自家的地也忙得过来，况且增加田地的亩数也是给家里创收了，他其实也很乐意的。 可是这两年村里不少年轻人要么出去打工，要么也做了点小生意，大家多多少少都赚了一点钱，看大家这两年过日子大方了不少，别人不说他也知道比在家里种地挣得多，大有哥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明明自家也勤快，一年到头忙忙碌碌的从来没偷过懒，更不敢想休息的事，辛辛苦苦忙活一通本来为自家收入提高了那么一点挺高兴的，结果跟人家一比又差远了。 于是大有哥在这个大环境下也思变了，早就不想继续窝在家里种地了，一直撺撮着有田叔把家里租的田地退了，家里两个老人就专心伺候自家的地，然后他和媳妇去外面找份事做，这收入肯定不会差了。 不过有田叔不乐意，地种的好好的凭什么退了，都还没把粮食收上来呢，着急忙慌地退了岂不是白干了嘛，所以两父子是为了这事争执不休。 不过大有哥也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老爹不同意他就不给自己谋别的生路了吗，当然不是。这不，今年隔壁工业园招工他就带着媳妇去了，很顺利地被招进去了，成为了食品厂的工人。 大有哥和媳妇成为了工人，白天黑夜两班倒，家里的田地自然就顾及不上了，于是他又一次提起退租的事情，准备再次试图说服他爹，不过老头子固执得很，他一时间也是没辙。 有田叔家的这事村里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曾经有段时间闹得凶了还让村支书上门调解过的。 不过收效甚微，村支书总不好跟有田说“你不要种地了”这种话，不然估计有田叔会不顾村支书是个干部，拿扫帚把人打出来都说不定。毕竟这年头的大部分人还是很看重田地的，只要有田种就意味着有收获，家里有粮心里就不慌，老人都认为比打工靠谱多了。 村里调解没有用，大有哥自己又拿老爹没办法，是以这事就暂且搁置了，有田叔还是和老伴继续种着那么多田地。两个人埋头在地里从早干到晚，常常天黑了才踩着月光回家。 大有哥是又心疼又气，村里也有不少人劝有田叔的，都说有田叔实在没必要这么苦逼着自己，不光自己累，孩子脸上也不好看，再说了这年头和以前不一样了，粮食够吃了饿不死人的，不过有田叔还是没听。 直到上个礼拜有田叔累倒在田里，这事看着才像是有了转机。 在医生办公室里被医生怼了几句的大有哥，等出了办公室就垮了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耷耷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村支书：“叔，你说我爸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唉，眼下这事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他了。不行，今天这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我回去非得让老头子把地退了不可。再任他这样下去，身子都得垮了。” 村支书拍拍大有的肩膀，也是有些同情他的：“你尽管去说，这次叔也站你这边，万分支持你。” 听了村支书的话大有哥就更有底气了，在病房不好说，于是回到村里摊牌的大有哥又一次被油盐不进的父亲气的暴跳如雷，家里再次闹开了。 朱立娟头两天还会时不时关注，但是这些天的戏码都一样，就觉得可能田地一时半会还退不了，大有哥未必能争得过有田叔，所以就把这事放下了。 不过有田叔这样确实不好，不说大有哥这个亲儿子难受，就连旁人看了有田叔这份拼劲也是汗颜，所以朱立娟和陈荀私下里商量过了，决定要是这次有田叔不退田，等今年过完年他们就随意找个借口把田地收回来了。不然田地一直给有田叔种，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朱立娟他们心里也不踏实，面对大有哥也会有些愧疚的。 但是如今既然大有哥能找过来和陈荀说这事，想来这一轮的较量是大有哥胜出了。如此正好，到时候也不用朱立娟和陈荀为难了，早点把田地收回来也好，有田叔不用干那么多农活也能歇歇脚了。 是以朱立娟感慨道：“这样也挺好的，到时候不用我们出面做恶人了。” “嗯。对了，海哥的家人过两天就要过来了，二楼那屋子收拾出来了吗？”陈荀突然想起来这事。 朱立娟回道：“还没呢，我早上问过了，向光明说他准备后天搬的。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记和海哥说了，你明天跟他说下这事，后天抽空搬吧。” 前段时间胡海家里来信了，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反正胡海自那之后决定把家人早点接过来一起生活了，是以也和陈荀和陈跖两兄弟打了招呼，说是他们房子要是有空出来的两室一厅，给他留着，等什么时候有了合适的房子他租下来就把家人接过来。 陈荀和陈跖两人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转头又交代了朱立娟和杨丽云帮忙留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