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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麻子正说得高兴,忽外面有人叫他,就出去了。原来有两个客来打茶围,伍麻子招呼到客厅坐下,打量这二人,见一个衣赏很旧,穿着旧皂靴,头上的小帽子油晃晃的,沾了些灰土。心上想:“他不是个监生老爷,就是个没选期的老爷。那一人衣裳略新些,帽上拖着一绺红线纬,虽不像个有钱的,或者倒是个老白相。”问了他们的姓,让他们坐了。你道这两人是谁?一个是乌大傻,一个是姬亮轩,他二人新在戏园里认识。这日都在街上闲走,适相遇了,跟了琴言到门口。亮轩恍惚记得这了门,想了一会想着了,就猜方才见的是琴言。后又想起奚十一的话,说前月在聘才处叫他陪过酒,无疑是他。便与大傻讲了,大傻见亮轩高兴,欲赞成他进去,好吃个镶边酒,便道:“管他是与不是,既是相公寓里,总可以进得的,我们且进去坐坐,喝杯茶也好。”亮轩道:“你高兴就进去,我是奉陪的。”商量一会,才同了进去。
这边伍麻子正在张罗,却好天福、天寿散戏回来。见亮轩像是见过的,又记不清,请了安。那个大傻子,他们却见过他,在园子里听衬戏的,便也请了安。大傻子迷迷盹盹的说道:“今日兰保的《盗令》、《杀舟》,桂保的《相约》、《相骂》,实是个名人家数,他人做不来的。”亮轩道:“你们还认得我么?”天福道:“有些面善,想不起来,好像那里见过的。”天寿眼瞪瞪的看了一会,问道:“你能是不是去年同一位吃烟的老爷来?那位吃烟的同我师父打起来,还是你能拉开的。”
亮轩道:“你的记性好,天福就不记得了。”天福听了也想起来,道:“哎哟!那一天好怕人。那位吃烟的好不利害,把桌子都打翻了,还直打到里头去。幸亏我躲得快,不然给他一脚,也踢个半死。”亮轩道:“可不是,亏我救了你们,你们感激我不感激呢?”天寿道:“那一位如今那里去了?”亮轩道:“现在病着。”天福道:“天报!天报!叫他多病几天。”大傻子道:“方才见个相公进来,叫什么名字?”天福道:“没有阿,我们就是师兄弟两个。”亮轩道:“有一个进来的,比你们高些,有十六七岁了。”天寿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有一个琴师兄,从华公府回来,如今他也不算相公,不唱戏了。
或者你们看见的就是他。”亮轩道:“不错,不错,就是他。可以叫他出来见见么?”天福摇头道:“他不见人的,多少人知他回来了,要见见他,他总不肯出来。就只到怡园徐老爷处,除了他家,是不到第二家的。”大傻子道:“他既不肯出来,你领我们到他屋里坐坐是可以的。”天寿摇头道:“他要骂我们。”伍麻子站在廊前道:“我们这个琴官,如今是华公府的二爷,不见人了。二位老爷如高兴,叫天福、天寿伺侯罢。”
大傻子望着亮轩道:“你们既然是旧交,自然也应叙叙,断无空坐之理。”亮轩支吾道:“我还有点事。”天寿道:“你能没有事,你能不肯赏脸。”亮轩道:“真有事。”伍麻子道:“坐坐罢,就有事也不必忙。如今他的师父不在了,他师娘就靠着这两个孩子呢。”大傻道:“你也难得出来,我也走乏了,略坐一坐罢。”又问天福道:“你师父几时不在的?”天福道:“前月二十五。”大傻道:“咳,我竟不晓得他死了。你们虽不认得我,你师父倒与我极相好的。”天寿道:“我也常见你在戏园里,你怎么坐不住,总走的时候多?”大傻子道:“我的朋友多,照应了一个,不照应那个,就招人怪了。”天福道:“我见你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好像忙得很。”大傻道:“既到这个园子里照应了,自然也要到那个园子去照应,不然也要招怪的。”伍麻子已走开。
少顷,亮轩要走,天福拖住了他,大傻却不动身。只见打杂的进来,在桌子上摆了几个碟子,天福道:“姬老爷请坐罢。”亮轩着急,对着大傻挤眉弄眼,要叫他走的意思。大傻装作不见,一手摸着那几根既稀且短的鼠须,拈了几拈。亮轩见他不动,只得独自想跑,说道:“我要小便。”天寿指着院子里道:“那东墙角就可以。”亮轩走出屋子,到院子中间,撒开脚步就走。
不料天寿在后,扯着他的发辫一迸,将亮轩的帽子落了下来,发根拉得很疼。
天寿嘻嘻的笑,亮轩急回转头来,涨红了脸道:“这是什么顽法?”天寿拣了帽子,拍净了灰,与他戴上,拉了他进来。
亮轩道:“我真有事,何苦缠我。”大傻子见了酒,喉咙已经发痒,劝亮轩道:“他们这般至诚留你,你就赏他们点脸罢。既摆了出来,不赏他们的脸,也叫他们下不去。”亮轩无法,又见大傻不肯走,反留住他,想是大傻要做这个东。如果大傻作东,也就放心了,只得勉强坐下。天福、天寿各斟了酒。亮轩饮了两杯,见大傻子放心乐意的喝酒,手里抓了一把杏仁,不住的往嘴里去,又见他吃了三个山里红,一个柿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