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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好好待在姥姥家吧。这月的工资我会让会计寄给你。”
彩彩把冯老总抱起来,背着身把自己和他轻巧地挪出车门。冯老总在彩彩怀抱里向司机伸出手:“车钥匙。”
司机还想说什么,冯老总的眼神让他明白不说为好。他把钥匙交出去,瞪着眼,瞪着带污染雾霭的春夜。
换了新手机也没有清静多久。冯焕和彩彩都在新手机上设置了障碍,阻止从那个手机上发来的信息。这可难不倒他(或者是她?),他(或她)以千变万化的手机号照样发信息到冯焕和彩彩的新手机上。他(或她)似乎有无数芯卡,至少半打手机,因此他(或她)可以不断地往那半打手机里填塞不同的芯卡,以新的电话号码把信息发进来。彩彩设想半打手机在对方手中玩得像几门小炮,这门发射完毕,那一门已装填了弹药待发,因此炮弹得以连续发射,此起彼伏地命中。
一条信息说:“早晨刷牙别忘了消毒假牙,泡假牙的水可能夜里被换过。”
冯焕干脆连水带牙一块泼出去,泼进了马桶。一连几天,他都用缺槽牙的嘴巴用餐,以塌瘪的腮帮子和人微笑合影,以咬字含混的口齿和人谈判。彩彩想,不管他的敌人是否真的在泡假牙的水里下毒(八成是没有),他毒化了的是冯焕的正常生活,正常气氛。
这天晚上,冯焕的新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早上起来就听裘盛戎,够壮胆吧?”这时冯焕正躺在床上喝茶,cd放的正是裘盛戎的唱段。屋子四壁就是他气贯头颅的粗莽嗓音的共鸣箱。彩彩读完信息,不愿意败了冯焕的早茶胃口,没有告诉他便赶紧删除了。怎么看都是这个人主动而冯焕和她被动,因为他俩在明处,那人在暗处。接着又来一条信息说:“住酒店也没用,北京无非那么几个酒店。”
彩彩于是悟到冯焕居无定所,从一个豪华酒店漂泊到另一个豪华酒店的习惯是怎样来的。他自己有个说辞:一个建筑房屋的人对房屋没什么占有欲,而且拥有什么就腻味什么,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对此他也没办法。北京和全国大都市天天有新酒店开张,他可以夜夜拥有新居、新床,想怎么喜新厌旧,都随他的便,他过得起这种豪华流浪者的日子。然而现在他漂泊到哪里,信息就跟到哪里,一天夜里他要彩彩在总统套房的书房给他铺地铺,不久信息发过来,劝他别跟自己过不去,这样不舒服对他这样的瘫子太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