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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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在上。”他们作祈祷状，心里对大人的尊敬更上一层。 柯巫召跟着大人进入高塔，前往怪物的住所。 怪物所居住的地方，有点类似于地下室，此时他们就站在地下室的窗口处。 屋内装饰算得上华丽，布置装修都看得出用心。柯巫召站在外面，从窗口不动声色环视一圈，在大人的视角看来，就是望着窗口发呆。 “你需要将吃食放到篮子里，拿着锁链将篮子从窗口这放下去，等怪物吃完以后，再通过锁链将篮子拎起来就可以了。来试试吧。”大人说。 柯巫召犹豫片刻，还是按照说明做。转动旁边的把手，锁链随着操作向下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随着咚的声音响起，篮子被放到地上，落在怪物旁边。 怪物并没有吃东西，而是缓缓睁开眼睛，直勾勾往窗口看来。那仿佛血宝石与黑耀交融的眼瞳，带着特殊的能量，仿佛勾出心底最深层次的罪恶。一旦沉迷，你的灵魂就如同水沾染上墨汁，被瞬间侵蚀染黑。 怪物在看这边，准确说，是在看我旁边的人。 信徒被吓到似的收回视线，不自主地瞥向那位大人。 对方如往常般浅淡微笑，圣洁又包容，柯巫召却看出了紧张与僵硬，被怪物注视，让对方那原本完美缜密的面具出现了轻微裂痕。 这可不行。如果被发觉到不对劲，就不好玩了。 柯巫召猛地后退一步，手肘不小心打到旁边滚轮，发出咚的声音。 “啊……抱歉。”柯巫召慌乱道，身体还有点颤抖，看起来是被吓到了。 “不要害怕。它只是看着有点吓人，但其实是很善良的，没有伤害过一个人。这里也是绝对安全的。”大人注视柯巫召，用目光安抚对方。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原本产生的些许瑕疵也重新消失，又变回那个圣洁的神使。 “可是它，一直在看着这边。那个眼神……很可怕。”柯巫召局促地道。他刚刚就是被眼神也吓到了。那是个不该存在的怪物。 想起刚刚看见怪物时，不可抑制从心底升起的丑陋情绪，信徒不由产生厌恶。而这个表情，也被大人看见，令其更加放心。 想起刚刚怪物的眼神，大人也有点僵硬，但紧接着用抓起柯巫召手腕的这个动作掩饰过去。“神明在上，会保佑你的。” 柯巫召用力回握过去，希冀问，“神真的会保佑我吗？” 我可以因此被神明看见，被祂注意，获得祂的庇佑吗？ “当然。”大人笃定道，里面的坚定令柯巫召心折，他无法抵御这个诱惑。 我会严严实实地捂住脸、遮住身体，不会玷污您的眼睛。所以，所以…… 神啊，请原谅我的任性。 最终，柯巫召留了下来。 大人因为要处理其他事情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柯巫召，以及旁边房间里的怪物。 怪物在大人离开后，就闭上眼睛。此时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即便很仔细地观察，也很难看见动静，连呼吸都微不可察。 柯巫召从窗口观察怪物，过了一会对方都没有动过，也没有吃东西的想法。按理说怪物没吃饭大约是不饿，可以等下次吃饭的时候，再将篮子里的食物换掉，换上新的热腾腾的饭菜。 所以接下来没有他什么事，他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 原本担心会出现的怪物袭击、怪物反抗之类的事件完全没有发生。这个怪物只对那个大人有反应，对于其他人都不在意的，对新来的打饭仔柯巫召，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这就是小说里，主角间的我只对你有感觉？ 那作为很可能是反派的自己，自然要刷点存在感，做点妖啦。 柯巫召转动旁边的□□，锁链哗啦啦地带着食物，悬浮在怪物面前。由于对方黑漆漆的，柯巫召没法区分哪里是嘴巴，只能按照之前看到的眼睛位置往下放一点。 怪物没动。 “是没看见吗？”柯巫召小心翼翼转动□□，让篮子碰到怪物身上算作提醒。 “吃饭了。”柯巫召小声说道。 怪物依旧没动。 “难道是没力气活动？”柯巫召没有气馁。可能是位置找的不对，那里不是嘴的位置。只要待会把食物放到嘴边，怪物就肯定会吃。不管对方再怎么虚弱，张张嘴的力气总是有的吧。 于是柯巫召控制篮子在怪物周围晃，没换个地方，篮子还会被带着往怪物身上碰一碰，这样如果是嘴巴位置，对方长个嘴就能吃到了。 “吃饭了。” “吃饭了。” “吃饭了。” 柯巫召孜孜不倦地说着，偶尔还伴随一句“神明在上。”，表明自己会忍住对怪物的厌烦而如此耐心负责，是为了能够让神明看见，一切都是为了信仰为了神明。 在柯巫召用篮子撞怪物半圈后，怪物动了。 黑漆漆的一大团挪到篮子旁边，面朝柯巫召所在的窗口，张开可怖的嘴巴，一口把篮子吃掉了，派头气势足得惊人，好似吃的不是篮子里的食物，而是拿着食物的人。 但在柯巫召的视角里，他只能看到黑漆漆一大团的前半部分分成两半，嗷得一下把吃的吞了，又嗷得一下把篮子吐出来，嗤嗤两声，蔑视不屑得睨了投喂者一眼，然后泄去力气似的重新趴回去，一动不动。 所以篮子刚刚差点碰到的地方，是它的屁股？ 这怪物突然吃东西，是不想被碰屁股，还是不想让食物碰到屁股？ 将篮子重新拉到上面来，柯巫召没有继续骚扰怪物。既然怪物吃饭了，他的工作就完成了。 当然，柯巫召也没有急着离开。现在还早，大家都外面在劳作，他不想碰到那些人，不想成为他们的谈资，也不想成为垫脚石用作夸赞那位大人。 信徒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发呆。那背影是如此寂寥，如此暗淡。 而这一切，被暗处的眼睛注视着，并汇报给那位光明仁慈的大人。 大人询问，“他一直想让怪物吃东西？” “是的，在这期间，他一直向神明祈祷。” “真是虔诚的信徒。”大人感叹。 “等怪物吃完东西，他就坐在阶梯发呆，直到天黑以后才离开。” 大人问，“有说什么话吗？” “没有。只是在那里发呆。” 大人沉思片刻，颔首，“你回去继续留意他的动向，感觉有问题就告诉我。这人来路不明，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得看一段时间。” “我知道的，大人。” “辛苦了，”大人垂帘，作祈祷状，“神明在上，你的一切付出，都将被记住。” 饲养怪物的工作，很快被柯巫召上手。只要他出手，怪物吃饭再也没有拖延过，那装有食物的篮子，也总是能够实时回收。 大约因为这里过于安静，好似是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而隔壁那个怪物又过于沉默。柯巫召开始跟怪物倾诉，诉说自己对神明的情感，诉说自己内心的纠结愁绪。他将怪物当成了树洞，什么都讲什么都说，而怪物也沉默听着。 信徒在那么一瞬间觉得，就这么下去也没有不好。 不受欢迎的丑八怪与被人害怕的怪物，隔着厚实墙体，就这么在黑暗里待着。没有人在乎他们，没有人讨论他们，就这么被遗忘在小角落，过着自己的生活。 突然，怪物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口，一眨不眨。 这是除了吃饭时候，怪物第一次睁眼看他。信徒心脏漏跳拍。 “看来你做得不错？”大人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又好听。 原来看得不是我。是他。 信徒回头看向大人，对方从入口走来，仿佛披上阳光，圣洁异常。而他自己，生于黑暗洞穴，古怪又丑陋。 一天一地，天差地别。 所以即便是被囚禁被害怕的怪物，也会选择对方，而不可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