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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泉》一书二十五年来连续再版,很多人询问我对此有何感受。除了藏在心底的满足感之外,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呢?关于这一点,维克多·雨果的一句话最能表达我对于自己作品的态度:“假如一个作家只是为他自己的时代而写作,那我就得折断我的笔,放弃写作了。”
有些作家并不是就他所在的那个时代而生活、思考和写作,我本人也在此列。按照“小说”一词本来的意义,创作小说的目的并不是让它在一个月或一年之后便无人问津。现今大多数小说就是这样,它们被写出来出版,仿佛报纸杂志一样昙花一现,很快便消失了。这是当代文学最令人遗憾的方面之一,同时也是对其主要审美哲学最清楚无疑的控诉:今天,那种追求真实的新闻自然主义已经在无法言喻的恐慌中走到了终点。
历久弥新实际上是某种现今已然不复存在的文学流派的显著特点,尽管这种特点从来也不是浪漫主义所独有。但是,如果就本书来做浪漫主义小说方面的专题论文,那就是张冠李戴了。所以,为了做到以后有据可查,也为了那些从来没有机会发现这一点的莘莘学子的利益——让我申明:浪漫主义只是一种“概念性的”艺术流派。它所论述的不是日常的平凡琐事,而是永恒的、根本的、普遍的问题和人类存在的“价值”。它并不是去忠实地记载或逼真地描绘;它是进行创作或者将思想情感加以形象化和具体化。用亚里士多德的话来说,它所涉及的不是事物实际的状态,而是事物可能的或者应该所具有的状态。
同时,为了那些人的利益——那些把自己与时代的相关性看得至关重要的人,我要补充一点,就我们的时代来讲,人类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急需按其“本来面目”对事情进行一场统筹安排。
我并不是在暗示:小说创作伊始,我就知道《源泉》会连续出版二十五年之久。我并没有想过任何具体时间期限。我只知道,那是一部“应该”存活下来的作品。它存活了下来。
但是,早在二十五年前,我就知道《源泉》是可以存活下来的——而当时,它遭到十二家出版商的拒绝,其中有几家声称,它太过于“理性化了”,“太具有争议性了”,是卖不出去的,因为它根本不会有读者——那便是它经历过的艰难时期;艰难得让我难以忍受。我在此特意说起这件事,作为一个备忘录,提醒和我同类的其他作家们——他们可能必须面对同样的战役——这是可以做到的。
要谈论《源泉》或者其任何一部分历史,就不能不提一个人,是他令此书的创作成为可能——他就是我的丈夫,弗兰克·欧康纳。
我在三十出头时写过一个剧本:《理想》。剧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位电影明星。她的台词道出了我的心声:“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创造出的幻象能够变成真实而鲜活的荣耀。我想要它变得真实。我想知道,在某处的某个人,他也是这么想的。否则,看着它有何用?为了一个不可信的幻影激动和辛劳又有什么用?精神也是需要燃料的。精神可能因被耗尽而衰竭。”
弗兰克是我精神的燃料。在我的有生之年,在创作《源泉》中的人生观念时,他给我提供了一种现实环境,并帮助我在一段漫长的岁月里保留着那种人生观念:那段岁月里,我们周围只有一片灰色的人情荒漠,带给我们的只是轻蔑和反感。我们关系的本质是这样一个事实——我们俩谁也不想去,也没有受了诱惑,舍《源泉》的世界而取其次并因此满足。我们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