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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先生露出笑容,恰如以往因特里斯坦迟到五分钟而扣他一上午工资时的神情:“千真万确。没有明文禁止,因为这种事从不会发生。没人能从墙那边穿过来,反正我当班时你休想。好啦,你快点滚吧!小心我一棍子打你头上!”
特里斯坦惊呆了:“你们是存心刁难我吗?嫌我吃的苦不够多吗?不,我已经历经磨难,却在最后关头被一个自命不凡、斤斤计较的杂货商和一个抄过我历史作业的家伙轰了出去……”他正想破口大骂,可依凡妮碰了碰他的胳膊,劝道:“特里斯坦,走吧,你不该和自己人吵架。”
特里斯坦闭上嘴,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与星星走上长满牧草的斜坡。四下混杂着形形色色的人,忙着支摊位、挂彩旗、推小货车。一种宛如乡愁的情绪涌上特里斯坦的心头,半是渴望,半是伤感。周围的人恐怕也有同感。特里斯坦感受到,比起石墙村那些身披精纺夹克、脚蹬平头钉靴子的苍白村民,这儿的人倒与他更为相似。
他们停下脚步,旁观一位矮妇人费力地支起货摊,她的腰粗得几乎和身高同宽。那妇人并未开口,特里斯坦便走过去帮她:扛起手推车上沉甸甸的盒子搬到摊位上,爬上高高的梯子往树枝上挂彩带,再从盒中取出沉重的玻璃瓶罐每个瓶罐都塞着一块黑乎乎的大软木塞,用银色的蜡密封,装着一团缓缓旋转的彩色烟雾摆到货架上。特里斯坦和矮妇人干活时,依凡妮就坐在旁边的树墩上为他们唱歌,嗓音柔软而纯净,唱那些星星之曲,还有她一路上听来的、学到的民间歌谣。
两人收工时已是掌灯时分,明天的摊子已布置完毕。矮妇人坚持请他们吃饭。依凡妮费尽口舌说服她自己不饿,而特里斯坦倒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地吃了个精光。他还破天荒地喝下了大半壶甜丝丝的加纳利白葡萄酒,要说这酒比鲜榨葡萄汁烈不了多少,但对他毫无影响。尽管如此,当矮胖妇人在推车后方清理出一片空地给他们就寝时,他早就醉得倒头就睡了。
那一夜晴朗而寒冷,星星坐在熟睡的男人身边,毫无睡意。这人曾想俘获她,尔后成了她的旅伴。不知不觉间,她心中的恨已消散得不知所终。
身后的草坪一阵翕动。一个黑发女人来到她身边,与她一同低下头,凝视特里斯坦的睡颜。
“他体内仍有一丝睡鼠的特质。”黑发女人说,她看上去比特里斯坦大一些,尖尖的耳朵就像猫一样,“有时我会想,她是把人变成了动物,还是释放了我们心中的野兽?也许在我的天性中,就有一部分是鲜艳多彩的鸟儿。为此我曾深思熟虑,却怎么也得不出个结论来。”
特里斯坦咕哝了几句含糊不清的梦话,动了动身子,轻轻打起鼾来。
女人绕到特里斯坦身边,席地而坐:“他心地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