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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圣之旅过于艰难,以至于它有时被用作惩罚的手段。那些罪行尤其严重的犯人,如杀人犯,会被要求在脖子上挂着凶器走路前去圣地。这也是一种标志,向其他朝圣者表明他们不是普通的信徒,应当被公众唾弃。而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受罚者还要以最丧失体面的方式朝圣。正如英国诗人乔叟(Chaucer)所言:当一个人公开犯罪……(他必须)裸体或赤脚朝圣。毫不奇怪,这些忏悔者需要在沿途所有神殿获得签名,证明他们确实去过那里。25
值得注意的是,耶路撒冷落入穆斯林的掌控并未影响朝圣的贸易。旅游业是圣城的生命线。在短暂的迫害26之后,伊斯兰世界的统治者迅速发现维持这条财路对他们而言最为有利。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与基督徒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为了让神殿保持开放,让朝圣者在城内获得保护,基督教国家的统治者需要鼓励朝圣,为了维护已有场所,还要向朝圣者赠送价值不菲的礼物。27
这种关系让双方都受益匪浅。金钱源源不断地流入哈里发的国库,到10世纪早期,巴勒斯坦的基督徒地位实际上已经与之前基督教国家统治时期相差无几。人口的流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频繁。诺曼的公爵、英格兰的王室,甚至恐怖的维京国王哈拉尔·哈德拉达(Harald Hardråda)都曾去耶路撒冷表达过自己的敬意。一位来到耶路撒冷的穆斯林甚至抱怨基督徒似乎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简直都找不到一个不是基督徒的医生或一个不是犹太人的庄家了。28
在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看来,这种相对的平静似乎会持续下去。地中海的两大势力阿拉伯帝国和拜占庭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局势也相对稳定,还约定了永久国境线。不过,尽管基督徒的情况比较简单,拜占庭永远是圣地基督徒的保护者,但穆斯林的情况就复杂得多了。
伊斯兰世界尽管从外面看起来铁板一块,但内部实际上分化严重。其中的主要矛盾存在于占少数的什叶派(Shi’ite)和占多数的逊尼派(Sunni)之间,这一矛盾几乎和这个宗教本身一样古老。29政治方面,逊尼派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坐拥首都巴格达,统治着巨大的阿拔斯王朝30。然而到了10世纪,逊尼派的哈里发,即穆罕默德的继承者,受制于几个强大的首领,无法阻止对立的什叶派哈里发在埃及建立王朝。
塞尔柱(Seljuk)土耳其人的到来,阻止了阿拔斯王朝继续腐化。这是一个来自中亚大草原31的半游牧民族。作为逊尼派的新信徒,塞尔柱人是狂热的战士,他们控制了巴格达,给衰微的阿拉伯帝国注入了新的能量。1071年,他们在曼齐克特的可怕战役中击溃了拜占庭军队,又在接下来6年内把什叶派建立的埃及法蒂玛王朝(Fatimids)赶出了其之前侵占的叙利亚领土。1077年,土耳其人在巴勒斯坦划定了一条脆弱的边界线,将耶路撒冷掌握在手中。于是,几个世纪以来的微妙平衡瞬间被打破了。
圣城的新主人震惊于其中林立的教堂,这更让他们确信:允许它们存在的什叶派属于异端,应该被驱逐。土耳其人立刻发动了一场宗教迫害运动,他们摧毁了教堂,逮捕了朝圣者,查抄了基督徒的财产。尽管他们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没有了朝圣带来的贸易,耶路撒冷迅速衰败下去,但此时木已成舟。土耳其人的暴行传到西方,而拜占庭还没能从曼齐克特的惨败中恢复元气,于是教皇乌尔班二世举起了大旗。
1098年,更宽容的法蒂玛王朝将土耳其人赶走,重新入主耶路撒冷,但那时,第一批十字军已然举起了他们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