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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阶级为暴动者提供了所需的武器,加入了街道上的劫掠队伍,目睹着整个城市一半的区域陷入火海之中。次日,暴民返回了竞技场,要求立刻解除可恶的特里波尼安和约翰的职务。查士丁尼惊恐万分,当场同意了人民的条件,但现在贵族掌握了实权,他们唯一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逼迫查士丁尼退位。
在这骚动的时刻,不论是贵族和暴民都进退维谷,不确定事态将会如何发展下去。他们中的一半人希望原地观望,等待查士丁尼放弃皇位,另外一半人却希望通过暴力摧毁整座宫殿迫使他退位。最后,一位元老院成员站出来,力劝所有人立刻暴力逼宫。他警告,如果皇帝意外逃跑,不久便会率领大军卷土重来。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推翻并杀死他,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这个建议得到了采纳,人群开始疯狂地冲击帝国宫殿的大门。
门外的声音震耳欲聋,在皇宫里,查士丁尼的顾问试图透过震耳欲聋的喧嚣,向皇帝进言。他们距离港口并不遥远,此时大部分人都在对惊慌失措的皇帝叫骂不休,因此他们还有时间。查士丁尼正准备命令船队做好逃跑准备,皇后狄奥多拉说话了,在男人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她一直默不作声地旁观,此时她站出来,叫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做出了或许是整个拜占庭历史上最为慷慨激昂的演说。“我不在乎,”皇后说,“一个女人此时此刻站出来鼓舞男人是不是妥当,但在这最危急的关头,我只听从自己的良心。人生来固有一死,作为一个皇帝怎能允许自己苟且偷生?如果您,我的陛下,希望逃跑保命,那是没有任何困难的。我们有钱,旁边就是大海,皇家的船队随时待命。但请先考虑一下,当你脱离危险之后,是否会因为自己没有选择死战到底而后悔。而我,将遵循那句古训,‘荣耀是最美丽的裹尸布’。”47
当这振聋发聩的言语盖过宫殿外逐渐沉默下来的喧嚣,没有人再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念头,查士丁尼和他的众位顾问感到此时急需的勇气又回到了身上。如果他要保住自己的皇位,那么就必须继续战斗下去,但城市里的军队已经靠不住了。皇帝必须考虑其他的办法。一大批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雇佣兵最近刚刚抵达,此外,十分幸运的是,拜占庭史上最伟大的将军贝利萨留也恰好在此时到达都城,正等待着皇帝将他调去非洲作战。
贝利萨留迅速掌握了整个局势,集结军队悄无声息地进入街道。大部分暴动者此时依然聚集在竞技场,高呼着要取查士丁尼的项上人头,根本没有意识到宫殿里的气氛已经全然改变,也没发现厄运马上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此时有一名年长的阉宦,名为纳尔西斯,担任帝国禁卫军指挥官,当贝利萨留和他的军队展开突袭时,他堵住了竞技场的出口,出其不意地彻底阻隔了愤怒的人群。48起初,暴民奋力冲向全副武装的士兵,但他们根本无力抵挡贝利萨留大军的利剑和盔甲,愤怒的呼喊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垂死之人的惨叫。当屠杀最终停止时,竞技场已经变成了一座阴森可怖的停尸场,地下躺满了3万名平民的尸体。尼卡暴动最终结束了,当劫掠者小心翼翼地取下尸体上的贵重物品时,君士坦丁堡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只有燃烧的建筑物偶尔发出的爆响打破沉默。
这次暴动使查士丁尼受到极大震动,虽然不久便安心地恢复了财政大臣和法律大臣的职务,但他却始终谨慎地关注着权力阶级与普通大众之间的关系。然而,贵族阶级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们傲慢嚣张的态度和坚定推举本阶级同盟篡位夺权的反叛行为完全不可饶恕,查士丁尼认为经过这次暴乱的洗礼,他对贵族阶级的全面胜利即将到来。他下令处死了19名元老院成员,他们广阔的宫殿被拆毁,尸体则被扔进大海。那些逃过一死的贵族也并没有多么幸运。卡帕多西亚的约翰在他们身上肆意发泄怒火,用更加苛酷的税赋压榨他们,攫取他们的财富,在查士丁尼统治余下的时间里,整个贵族阶层都在忙于自救,没有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这场全面胜利使东罗马与西罗马又多了一点关键性的不同,这种不同至关重要,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都得到了证明。在那些分裂、多变的王国中,没有任何一个对贵族势力的渗透采取相应对策,皇帝固然立于权力顶峰,但他所拥有的一切会随着他退下皇位而消失殆尽。拥有广大土地的贵族阶级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中瓦解了不止一位皇帝的权力,掀起无数小规模的混乱争斗,使一切团结对外的力量都化为乌有。在两派混战之时,夹在中间遭受苦难的永远是贫困大众,被封建领主牢牢控制在手掌之中,与他们的土地日益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君士坦丁堡则正好相反,为了最高利益,必须在最大程度上将贵族阶级限制在监督范围内,确保社会和经济的高度稳定,保证人民权益,这样才能让整个帝国的财富和力量稳步增长。
不论是否对局势有所认识,君士坦丁堡的人民都有足够的理由感谢他们的皇帝,在暴乱的余波中,他们发现自己领悟了另一个深刻的教训。一位聪明的统治者当然要亲近他的人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是依靠人民的恩惠才坐上皇位。拥立或废黜一位皇帝完全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简单,竞技场中堆积的尸体便是试图推翻查士丁尼的下场。这座建筑在此后的若干年内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没有再举办过任何战车比赛,伫立在悲伤的静寂之中,就好像遭到惩戒的灵魂的墓志铭。竞技场中的愤怒情绪此后再也未能动摇查士丁尼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