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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米终被我击伤。
以后我还要受气,
去对付前路的危艰。
快慰的乃是今朝,
花生米为我失颜!(见文件页三三四)
书中没有直接讲明罗斯福缄内的内容,但是从《文件》前后的文句看来不外责备蒋介石战斗指导无方,应当对华南战事失利负责。
经过这段会见之后,蒋才向罗斯福要求撤换史迪威。
我翻译这一段日记之后,也必须有一种交代:以上的文辞都是史将军个人私下发泄情绪之作,引用粗犷幽默与挑战性的字眼,也是美国人从小参加运动竞技时的一种习惯。他之所谓痛楚,也不是没有根据,我在以下文字中还要提及。可是纵有种种的情节,我们看到他所谓对蒋介石的怀恨,在未撤职之前已到了这种程度,也可以想见他已失去作客卿,甚至作盟军战友的角色了。
这件事情与本文主题的关系则是孙立人将军之无端被卷入中美政治的漩涡,不开始于1949年。抗战期间他就已经被视为过度亲美,也和史迪威太接近。前述《史迪威文件》出版于1948年,书中有孙将军与史迪威的合影,照片旁的注释,说史认为孙是中国将领中最能干者。这时候孙立人还只任陆军训练司令,驻节于凤山。1971年涂克门女士(Barbara W. Tuchman)在所著《史迪威与美国在华经验》(Stilwell and the American Experience in China 1911—1945)一书中更称,1945年史迪威希望率领美军自太平洋向中国登陆,当时麦里尔少将(Major General Frank Merrill)告诉他,孙立人曾以中国军官的名义发动上书罗斯福,要求让史迪威重返中国(载此书Bantam Books纸面版六五九页)。《在华经验》出版时,孙将军已失去自由,真与不真,他已无法申辩。不过书内所叙事在罗斯福逝世之前,既有这段传说,则孙将军之被卷入漩涡,已早有岁月。
笔者于中国驻印军在缅甸作战时,曾以前线观察员的身份(每日以郑副总指挥洞国的名义向重庆和昆明提出报告)随孙将军的司令部进出战场,前后一年半,不仅曾亲自看到孙将军指挥作战的情形,也和他的幕僚及下级干部相当熟悉。早就知道孙将军一生以岳武穆的“尽忠报国”自勉,又能与士卒共甘苦,豪侠好士,不蓄私财。他了解美国人的脾气,能够以直接的办法对付他们,又有不媚外求荣的性格。《史迪威文件》里尚有他和史争辩的记载。史之参谋长柏德诺(Brigadier-General Haydon L. Boatner)盛气凌人,动辄欺负中国将领,只有孙立人才能使之稍有检束。可是出类拔萃的孙将军却不是中国军官学校毕业的,而是一个美国留学生,就不免在讲派系的国军里面受排挤。他的效率与声望愈高,愈被嫉妒。因之他的美国背景反成为一个事业上的障碍。我在《万历十五年》书中写出在明朝万历年间张居正和戚继光没有造反的证据,却有造反的能力,终被清算。孙立人被软禁几十年,也出于这种官僚政治之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