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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林生几乎是竞走般大步流星地奔回家,似乎迟一步,身上那层脏皮就会结壳成鳞,尽管他小心地沿着墙根儿树荫躜行,甚至因此显得有点鬼鬼祟祟,但这通奔走再次使他出了身大汗,当他进了屋飞快地脱衬衫时,肉皮儿和织物之间都拉出了丝儿像揭膏药一样。
马林生住的这种老式四合院平房没有完善的卫生设施,只在院当间有一个自来水龙头,一个共用水表,谁要用水全院人盯贼似的盯着,因而他不能畅快淋漓地洗,只能端盆水回屋,像个月子里的女人门窗紧闭擦拭。
马林生在屋里擦得欲罢不能,毛巾所到之处总像犁地似的耕出一卷卷新泥,那具遭了虫害的扁豆似的身子擦得通红仍层出不穷,最后只好扑落,用毛巾鸡毛掸子似的掸,再不敢用力。好容易拾掇完上半身,重新洗了毛巾,正待细细清理阴部,门嗵地一响,儿子冲了进来。情急之下不及呵斥,只得先将无甚个性的屁股转将过去,掉脸再看,儿子已知趣地退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马林生受此一惊,已无心其他,草草抹了遍身体的其余部分,蹬上条内外通用裤衩,敞了门,将那盆污水泼出,拎了盆到水龙头前格外仔细地刷洗连带漂洗手巾,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
“马锐,”他严肃地唤儿子,“你也洗洗,洗完再进屋。”
“我不脏。”儿子眼睛看着别处。
“不脏也得洗,刚在外面玩完怎么可能不脏?”马林生加重语气,命令道,“过来!”
马锐低着头,耷拉着双肩,踢踢踏踏慢腾腾走过来。
“还不脏!瞧你这一头一脸土,钻了哪儿灰堆儿了?”
马林生不由分说,把儿子的头塞到水龙头下。倾泻的水柱打在马锐乌蓬蓬的头上,水花四溅,湿了马林生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