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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经理微笑了一笑,嘴张动着,正有一句话要想说出来,却听到门外边有人发出很沉着的声音道:“说没有就没有,尽管追问着干什么?”胡经理便拉开玻璃门走到柜房里来问话。亚英不便呆坐在经理室里,也跟了出来。看时,柜台外站立着一位苍白头发的人,嘴上蓄有八字须,身上穿了件灰布袍子,胸襟上挂了一块证章,似乎是个年老的公务员。他将两只枯瘦的手扶了柜台沿,皱了眉道:“这是大夫开的药单子,他说贵药房里有这样的针药,那决不会假。先生这是性命交关的事情,你们慈悲为本,救救我的孩子吧!说着把两只手拱了拳头,连连的作了几个揖。胡经理先不答复他的话,拿起那药单子,看了一看,便淡笑了一声道:好,药的价钱都开在上面了。我们这里没有这样便宜的药。”那苍白头发的老头子,在身上掏出一卷大大小小,篇幅不同的钞票,完全放在柜上,又抱着拳头作了几个揖,皱了眉道:“我就是这多钱,都奉上了,请你帮帮忙吧。”胡孔元笑道。“老人家你错了。我们这里并不是救济机关,我们作的是生意。有货就卖,没有货,你和我拚命,我也没有法子呀。”

亚英站在柜台里面,虽不便说什么,可是当他看到那老头子那样作揖打拱的时候,良心上实在有些不忍,便向胡孔元道:“我来看他这单子。”说时已伸出手来。这在胡经理自不便拒绝,笑着将单子交给他道:“你看,作大夫的兼作社会局长,把药价都限定了。”亚英看那药单时,乃是白喉血清,单子下层,大夫批了几个中国字,乃是约值一千元。在这个时候白喉血清每针药约值两千元,亚英是知道的。大夫所开的单子,不但没有让药房多挣钱,而且替他打了个对折。胡经理对这个病家,并没有丝毫的交情,那也就怪不得他说没有货了。他沉吟了一会子,便向那老人道:“老人家,你出来买药。也没有打听打听行市吗?”老人道:医生也告诉过我的,说是这种药不多,让我多打听两家。我也走访过几家,他们一句话不问,摇着头就说是没有。我到这里是第五家了。因为医生说九州药房大概有,所以抱着一线希望到这里来,现在这里也没有,我这孩子大概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力他说到最后,嗓音简直的僵硬了,有话再说不出来。亚英问道你的孩子多大:“老人道:十岁了,我唯一的一个儿子。先生。我五十六岁了,我是个又穷又老的公务员,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孩子,假如他出了什么事,我这条老命留不住,我内人那条老命也留不住。换一句话说,我是一家全完!”他说到“全完”两个字,将两只手分开来扬着,抖个不住,同时两行眼泪,也都随着挂在脸上了。那位胡经理瞪了眼道:“这个老头子真是胡闹,我说没有就没有,尽管在人家这里纠缠,怪丧气的。”说着一扭转身子走进他的经理室里去了。亚英怔怔的站在柜台里,心里很觉难过,回想到胡孔元拿出整盒的药针给人看,一转跟,他又说没有,那是如何说得出口?再看那个买药的老头子时,他的手抖颤得像弹琵琶一样,把柜台里的钞票连抓了十几下,方才一把抓住,然后塞到衣袋里去,抬起另只手,将袖头子擦着眼角,就垂着头走了。

亚英看了他那后影,还有些颠倒不定的样子,也顾不得向胡经理告辞了,立刻追着出店去,大声叫道:“那位老先生,来来来,我有话和你说!”日里说着,也就径直的追向前去,那老人回转身来,立住脚问道。“先生,我没有拿你们宝号里什么呀。”亚英本来想笑,看到他那种凄惨苦恼的样子,那要涌上脸来的笑意,立刻又收了回去,便道:“我也不是这药房的人,我看你这份着急的样子,很和你同情,假如你可以等一小时的话,我可以奉送你一点药,不,这时间关系很大,半小时吧。”老人想不到有这种意外的收获,睁了眼向他望着道:“老生,你这话是真的?”亚英道:“你现在是什么情绪,我还能和你开玩笑吗?”老人听了这话,立刻取下头上的那顶帽子,垂直了两手,深深的向亚英鞠了一个躬,接着又两手捧了帽子,乱作了几个揖。亚英更是受到感动。林宏业托他经售的一批西药,正是刚拿了来,放在旅馆里。老人跟了前去,于是不到半小时,就把这事情办妥了。这时亚英的心情简直比赚了十万元还要轻松愉快。拿出表来一看,已到黄小姐请客的时候,林氏夫妻已有不赴约的表示,自己若是去晚了,倒会教黄小姐久等,于是整整衣冠,便向酒馆子里来。刚到那门首,恰好看到黄小姐,由一辆漂亮的小座车上下来。她反身转来,带拢了车门,含笑向车子上点了两点头。亚英是很谅解黄小姐有这种交际的,若是立刻抢向前去,是会给黄小姐一种难堪的,因之站在路上呆了一呆。

青萍却是老远的看到了他,连连招了两下手,手抬着比头顶还高。亚英含着笑跑了过去,笑道:“巧了巧了,早来一步都不行。”青萍将两三个雷白的牙齿,咬着下面的红嘴唇,将那滴溜溜的乌眼珠,向他周身上下很快的扫射一眼,微笑着点了两点头。亚英问道;“你觉得这件大衣我穿着完全合适吗?”青萍笑道:我是很能处理自己的,同时我也能代别人处理一切。一亚英听了这话,却不解所谓,望了她微笑着。青萍伸过一只手来,挽了他的手臂笑道:“你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你真不了解,我们吃着喝着再谈。”于是被她挽进了一间精致的雅座。她将手上拿的皮包向茶几上一抛,大衣也来不及脱,一歪身子坐在沙发上,将右手捏了个小拳头在额角上轻轻地捶着。亚英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看了这情形,就问道:“怎么了,头有点发晕吗?”

青萍原是含着微笑向他望着的,经他一问之后,她反是微闭了眼睛,簇涌了一道长睫毛,似乎是很软弱的神气。那一只捏拳头的手,已不再移动,只是放在额角上。亚英对了她看着出神,很有心走向前去握着她的手慰问两句话,但刚有这个意思,茶房将茶盘托着两盖碗茶送了进来,茶碗送到她面前茶几上放着,她只是微睁开眼来看了一看,依然闭着。过了一会她才向亚英微笑道:“我睡着了吗?我真是倦得很。”说着眼珠向他一转,微微的一笑。亚英拿了火柴回来坐着,望了她笑道:“你今天下午打了牌了,有什么要紧的应酬?”他说着,就取出纸烟来吸。青萍并不答复他这一问,却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互相搓挪了两下,表示着向他要纸烟。亚英道:“你疲倦得话都懒说,既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请客?不会好好的回温公馆去休息吗?”青萍看了他一眼道:“你还不了解我,以为我很愿意到温公馆去休息吗?而且我也不能事先料到,今天下午有这样子疲倦,这是在你当面,我可以随便,若是在别人面前,我就是要倒下地去,我也会勉强支持起来,像好人一样。”亚英道:“我了解你,你是不得已的。但是你不这样作,也可以的,你为什么这样子作践自己的身体?”青萍向他瞅了一眼道:“你难道忘记了我上次对你说的话?我在一天没有跳出火坑以前,我就不得不出卖我的灵魂。”她说着,身子又向后一仰,头枕在椅子靠背上,在身上取出一块花手帕蒙住了自己的脸。

亚英坐在她对面,倒是呆了。可以疑心她在哭,也可以疑心她在笑,或者是她难为情。这一些虽都可以去揣测,而究竟她是属于哪一种态度,却还不可知,于是沉默了几分钟。她端起盖碗来呷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了碗,正色道:“亚英,我实说,我还没有和你发生爱情。可是我认为你可以作我一个极好的朋友。我现在终日和一群魔鬼混在一处,也实在需要你这样一个朋友。”亚英笑道:“你这话有点儿兜圈子。你要我这样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存在着的,你还说什么?”青萍笑道:“傻孩子!”说着两手又端起茶碗来喝茶。她两只乌眼珠由茶碗盖上射过来。亚英虽然不看见她的笑容,在她两道微弯的眉毛向旁边伸着,而两片粉腮又印下去两个酒窝的时候,是可以看到她心中很高兴的。只是她这话很不容易了解,仿佛说自己是她的好朋友,又仿佛说,还不够作她一个好朋友。自己在无可措词的时候,掏出挂表来看了一看,因沉吟着道:宏业他夫妻两个还没有来。力青萍这时又斜靠在椅子背上了,淡淡的道:“他们不来,也不要紧,我们慢慢的可以谈谈。”说到这里,她突然噗嗤一声的笑了起来。亚英道:“你笑什么,笑我吗?”她笑道:那天我们下乡,遇到一个被车子撞下来的人,搭着我们的小座车,同了一截路,你记得这件事吗?力亚英道:“记得,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人?”青萍笑道:“我笑的就是这件事。在某一个场合,遇到这位先生了。他约略知道我一点身份,竟追求起我来了。”亚英道:“那他也太鲁莽一点。”青萍瞅了他一眼笑道。“你外行不是,求恋有时是需要鲁莽的。然而看什么人,至于像我这样在人海里翻过筋斗的人,什么手段都不能向我进攻,除非我愿意。现在空话少说,你先给我参谋一下,我怎样对付这个家伙?”亚英道:“你还用得着我来作参谋吗?你已说过了,什么人也不能向你进攻。”青萍道:“然而你要知道,他是一个发了财的投机商人。他发财是发财了,还在公司里充当平凡的职员,遮掩别人的耳目。”亚英道:“这是他为人,与他对你的那份企图,以及你如何应付他的手段,有什么关系?”青萍笑道:“当然是有,他若不是一个发国难财的人,他会晓得黄小姐不是一个穷小子所能接近的人。这种人我打算教训教训他,你觉得我这个办法对吗?”亚英道:“我看着,都是有点‘那个’的。”青萍抬起头来,向他嫣然一笑道:“‘那个’这一名词,怎样的解释?”亚英道:“随便你怎样解释都可以,你不说我接近你是一个例外吗?凭这个例外,我就有点那个。”青萍将手里折叠的手绢捏成个团团,向他怀里一扔笑道,“好孩子!说话越来越乖巧。”亚英笑道:“虽然如此,但是你又说,我们终于不过是一个朋友。”说时,他把那手绢拿在手上播弄了几下,送到鼻子尖上嗅着。

青萍笑道:“这个问题,我们作为悬案吧。四川人说的话,惩他一下子。”亚英道:“你怎么样子惩他呢?”亚英是毫不加以思索的把这话说出来了。可是他说出来了之后,脑子里立刻转了一个念头,惩他一下子,是把他弄得丢丢面子呢,还是敲他几文?关于前者,那无所谓。关于后者,那或者有些不便之处。他的面色随着他心里这一分沉吟,有点儿变动。青萍笑道:“你有什么考虑吗?”亚英道:“我考虑什么?这个人又不和我沾亲带故。”青萍笑道:“好的,你听候我的锦囊妙计吧。不过有一层,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宏业夫妻。你听,他们来了。”随着这话,果然是这对夫妻来了。

黄小姐这一顿饭,专门是为这三位客人请的,并没有另请别个,办了一桌很丰盛的菜,款待得客人不便全走。宏业只好留下二小姐,自己单独去赴另一个约会。这里散的时候,大家同散。当晚亚英回到旅馆,就没有再向别处去,一人在屋子里静静的想着,黄小姐对自己的态度,渐渐的公开起来,到了什么话都可说的程度。然而同时她又坦率的说,彼此谈不到爱情,其实男女之间相处得这样好,不算爱情,也算是爱情了。她那三分带真,七分带玩笑的样子,颇像是玩弄男子,莫非她有意玩弄自己?不然的话,以她那样什么社会都混过,什么男子都接近过的人,何以会像外国电影故事似的,一见倾心呢?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要作个进一步的想法。他看到一样东西,让他有些警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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