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樱花林下 (第6/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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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是一个非常任性的人。无论你多么用心给她做出美味佳肴,她都必发牢骚。山贼跑到山里面为她捉小鸟,逮野鹿,还给她捕猎野猪和山熊。瘸腿的女人整日在山林中转来转去,寻找嫩芽草根。然而,这女人对两人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满意过。
“每天就让我吃这样的东西吗?”
“这已经是绝佳的美食啦!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十天才能吃上这么一顿美餐呢。”
“你是个山里野人,当然吃到这个就满足了,我可吃不下去。在这人烟荒芜的深山里,在漫漫长夜中,能听到的东西只有猫头鹰的叫声,所以至少应该在食物方面吃到不逊于京城的美味吧?可你根本就不知道京城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我这种在京城里生活惯了的人,现在的心情是如何悲伤,你绝对是不知道的!你把我从京城里抢来,让我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给我的只有乌鸦、猫头鹰的鸣叫声。你对此不觉得害臊,不觉得残忍吗?”
山贼对这女人埋怨的缘由无法理解。这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京城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甚至一点儿都想象不出来。他难以想象,女人竟然会对他习惯了的这种幸福生活感到不满意。面对女人哀怨的神情,他觉得很困惑,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切,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他感到束手无策,急得直伤脑筋。
山贼搞不清以前曾杀死过多少从京城来的过路行人,他认为从京城来的都是大款,身上携带的物品都很奢侈,所以京城来的人就是他的冤大头。要是山贼好不容易抢夺了他们的随身物品,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他就会骂那些被抢的人是乡巴佬,土老冒。山贼所掌握的对京城的全部知识,就是那是个拥有奢侈品的有钱人生活的地方,他除了想攫取他们的物品之外,别无其他的杂念,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京城的天空是在哪个方位。
这女人很爱美,她非常珍爱梳子、长簪、头饰、胭脂之类的东西。哪怕山贼用沾有泥土或山里野兽血迹的手稍稍碰了一下她的衣物,这女人也会叱责他,就好像这身上的衣物是她的生命似的,保护它就是她的责任。这女人总是把自己的衣物搞得很洁净,吩咐人把家里内外收拾得很干净。在穿着打扮方面,她光是穿一件短袖和服,系一根细带还不够,还要穿上几件和服,系上几条细带。她把这些细带打结成奇特的形状,让它们的末端都毫不必要地垂落下来,然后在衣服上再别上一些装饰物,到此整副行头才算收拾妥当。此时,山贼总是女人的姿色瞠目结舌,禁不住发出赞叹声。他终于搞清楚了,美是这样造就的。他对这女子的美貌感到心满意足,无可置疑。在山贼看来,一个个没有意义、不完整且很费解的零碎聚集在一起,就会构成一个完美的物体,如果将这个完美的物体分解开来,就会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零碎。他依照自己的思维,把这一切当作是一个绝妙的魔术来理解。
山贼砍伐山里的树木,制作了一些这女人吩咐他备办的物品。在制作物品时,对于自己做的是什么物品、用来干什么,他是一概不知的。其实这些物品是折叠式马扎和扶手椅。折叠式马扎是一种凳子,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女人就让男人把马扎拿到屋外,一会儿放在向阳的地方,一会儿放在树荫下,女人坐在上面闭目养神。在房间里,她会靠在扶手椅上沉思。这一切在山贼看来是如此不同寻常,但这女人的风姿却是妖艳妩媚的,令人神魂颠倒。魔术在现实中变幻,尽管他本人就是这魔术的助手,可还是常常会为这魔术感到诧异和赞叹。
瘸腿的女人每天早晨都要为这女人梳长发。梳头用的水,都是山贼从很远的山涧清泉中汲取来的。他汲水时特别谨慎,并为自己有机会付出这样的艰辛感到愉悦。因为山贼希望自己能为这女人变幻的魔术助一把力。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很想用自己的手抚摸一下女人那一头一丝不乱的乌发。“别摸我!你的手这么脏。”有一次,山贼忍不住伸出了手,这女人立刻把山贼的手推到一边,斥责山贼。山贼就像小孩子一样把手缩了回来,他很害臊地看着女人盘结好泛着光泽的乌发,然后把脸清洗干净。没多久,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被造就出来了,山贼感到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中的景象一般。
“就是这个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