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二 (第2/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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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四个十来岁的白人孩子,他们是刚搬来不久的爱尔兰人的儿子,偶尔喜欢在午后欺负黑人小学生来取乐。他们穿着系紧的皮鞋和在小腿上勒出红印的毛呢灯笼裤,随父母搬进这片山谷,满以为这里是块福地——翠绿的土地闪耀着迎接他们的光泽。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奇怪的口音,对他们信仰的宗教的普遍恐惧和寻找工作时遭遇的顽固抵制。几乎所有梅德林的老居民都看不起他们,只有一些人例外。这就是黑人社群。尽管有些黑人早在南北战争之前就来梅德林定居了(那时候这镇子连名字都还没有),但即便他们对后来者有什么憎恨也无关紧要,因为他们不会表现出来。事实上,故意招惹和欺负黑人倒成了那些白人新教徒的共同爱好。在某种意义上,只有迎合了老居民们对待黑人的态度,他们在这个世界里的地位才能得到保障。
正是这几个白人孩子有一次抓住了奈尔。他们把她推来搡去,直到他们玩腻了,不想再看奈尔那副害怕而无助的面孔才罢休。由于那次事件,奈尔放学回家时不得不绕远路。她,后来再加上秀拉,一连几个星期都躲着那群白人孩子走路,直到十一月很冷的一天,秀拉说:“咱们抄近路回家吧。”
奈尔眨了眨眼睛,可还是默默地同意了。她们走上大街,来到木匠路的转弯处,那几个孩子正懒洋洋地待在一口废井旁。发现了自己的猎物,他们便慢吞吞地踱了过来,就好像在他们眼中,这个世界除了灰色的天空之外空无一物。他们横着站成一排,像大门般堵住了去路,忍不住露出狞笑。就在两个女孩走到离四个男孩三步远的地方时,秀拉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掏出了一把伊娃的水果刀。那几个孩子猛地停下脚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卸下了天真的伪装。这样的情况比他们预先估计的还精彩。她们还想试试运气,想回击,还拿出刀来了。也许他们有机会能用一只胳膊搂住她们某一个的腰,或者撕破……
秀拉在满是灰土的马路上一蹲,把所有的东西放到了地上:她的饭盒、她的课本、她的连指手套、她的写字板。她右手握着小刀,把石板拉到跟前,把左手食指向刀口上使劲一按。她的目标很明确,可是下手偏了,只割伤了指尖。四个男孩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伤口和像朵小蘑菇那样卷曲着的豁开的肉,殷红的血一直流到石板的边缘。
秀拉抬起头,双眼直视着他们,口气很平静:“我对自己都能这么干,你们想想我会对你们怎么干?”
当看到路上扬起尘土时,奈尔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她一直盯着秀拉的脸,它似乎有几千里远。
不过坚强不屈并不是她们的品质,喜爱冒险才是。对她们感兴趣的一切—从在鸡舍之中昂首阔步的独眼小鸡到巴克兰·里德先生的金牙,从纸页随风掀动的响声到柏油娃娃酒瓶上的标签——她们会表现出惊人的决心。她们也不讲优先次序。她们本来正在围观一场用剃刀开战的惊心动魄的斗殴,可立即又会因二百码以外筑路工人正在倾倒的热腾腾的柏油的刺鼻气味而分了心。
在为彼此营造出的安全港中,她们对别人的做法不屑一顾,专心于她们自己感受到的事物。当赖特太太提醒奈尔应该抻抻自己的鼻子时,她还会积极地照办,心里却不存任何指望。
“宝贝,你坐着没事就抻抻鼻子。”
“挺疼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