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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以前的人们已经把动物受苦的原因追溯到人类堕落之初——整个世界都因亚当非创造性的背叛而遭殃。现在,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动物先于人类被创造出来。动物相食(按照这个词包含的意思)早于人类出现。从这个角度讲,我们不可能忘记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说法,尽管这种说法从未囊括在基督教教义之中,教会里却有许多人相信它,甚至主耶稣、使徒保罗和使徒约翰在讲道中也影射到它——那就是,第一个背叛造物主的受造之物不是人,而是某个受造更早、能力更大、自从背叛以来已经存在了很久的受造之物,现在是黑暗的君王,(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世界的掌权者。有些人喜欢拒绝我主训导中的这些言词:值得说明的是,主不仅倒空了自己的荣耀,还降世为人,忍受当时社会的种种迷信。我肯定地认为,道成肉身的基督不是全能的——如果只因人的大脑无法成为全能意识的载体,就说主的思想受到他大脑容量和形态的限制,那便是对道成肉身事实的否定,是幻影派的说法。因此,即便我们的主曾经发表过任何我们认为“不实的”科学、历史演说,也不能丝毫动摇我对主之神圣性的信仰。不过,有关撒旦存在的教义不属于我们认为的“不实之说”:它跟科学家的发现并不矛盾,只是跟我们持有的含糊不清的“倾向性意见”有所冲突。基于本性,每个人都知道,所有发现得以完成,所有错误得以更正,都归功于那些敢于忽视“倾向性意见”的人们。
所以,我可以提出这样一个合理假设:在人类出现以前,有一种能力强大的受造之灵已经在这个物质宇宙或者太阳系中、至少是地球上开始制造邪恶了;起初人类之所以堕落,是因为某种力量的引诱。不可把这种假设视为对邪恶的一般性解读;它仅仅提供了一个实例,说明滥用自由意志会导致邪恶。我相信,果真有这样一股力量存在的话,它会在人类出现以前破坏上帝对动物的创造。动物界存在内在邪恶(intrinsic evil),是因为动物或者说某些动物依靠互相残杀而生存。植物界也是如此,不过我不会称之为“邪恶”。撒旦使动物败坏,就像他使人类败坏一样。因为,人类堕落的结果之一便是人从人性之中退化出动物性,它本来占据人性的一部分,现在却不再受人性制约。同样,动物也可以退而拥有植物的特性。当然,事实上,许多动物以其他动物为食,从而实现了自然界的平衡,这符合广义道德,假如所有动物都以植物为食,健康无比,生育又无任何节制,就会繁衍众多,结果,它们当中的大多数只能忍饥挨饿。不过,我认为,高繁殖率和高死亡率是相互关联的。如今,性冲动到处泛滥,全无必要,然而,那空中掌权的恶者或许正想借此实现人的自相残杀——以便确保最大数量的人遭受痛苦折磨。说句得罪人的话,在这个问题上,你可能会说“生命力”遭到了破坏,而我会说是邪恶的堕落天使让动物变得败坏。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不过我认为,相信神和魔鬼的神话比相信现实的抽象名词更容易。毕竟,我们的神话比我们所想象的更加贴近真理。让我们不要忘记我们的主有一次曾经讲过,人类遭受疾病不是上帝的惩罚,也不是由于自然原因,乃是撒旦的作为。
如果这条假设值得我们思考,人类来到这个世界是否注定承担某种救赎任务,这一点同样值得思考。即使是现在,人类比动物更能创造奇迹:我的猫儿和狗儿在同一座房子里相安无事,它们似乎很喜欢这样生活。人的一项职责便是恢复动物世界的和平,如果一个人没有加入仇敌的行列,他一定能够非常成功地完成这一职责,超乎一切想象。
3.最后,便是关于公义的问题。我们有理由相信,并非所有的动物都像我们认为的那样遭受痛苦:不过,其中至少有一些看起来拥有自我,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这些无辜的动物呢?我们已经知道,动物的痛苦不是上帝的工作,而是出于撒旦的恶谋,又因人类忘记职责而延续下去;原因不在上帝,不过,经过上帝允许,那么,我们又要问:应该如何对待这些无辜的动物呢?我已经提醒大家,不要提出动物能否不朽这种问题,否则,我就是又向“老处女观点靠拢”,又“跟约翰·卫斯理站在一起”。我绝不认为保守童贞直到年老有什么值得轻视,相反,有些年老的童贞女子拥有我所见过的最聪慧的头脑。我也绝不想戏噱地提问,比如“你说蚊子死了会去哪里?”按照这个问题自身的层面,答案应该是:如果恶有恶报,蚊子会上天堂,人会下地狱,把这两点结合在一起方便得很。《圣经》和基督教传统都从未提及动物违反道德这回事,这就是有力的反驳;不过,如果认为基督教启示是一部可以回答任何问题的自然百科全书,那将十分危险。事实并非如此:帘幕揭开了一角,仅仅一角,为了启示具有即刻实践必要性的一切,而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事实上,即使动物可以不朽,根据我们对上帝启示方法的认识,上帝不可能启示这条真理。就连关于人类不朽的教义都是很晚才出现在犹太教历史当中的。所以,要凭空论证会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真正的难题是,去假设大多数动物可以不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动物没有“意识”,这一点我们上面讲过。如果一条蝾螈的生命只是由连续性的感觉组成,那么,我们可以说,上帝让这条今天死去的蝾螈复活有什么意义?它不会认为自己还是原来的蝾螈;就算它能快乐地感受到自己如今是死而复生的新个体,也不过是以复活的自我作为对它生前痛苦(如果有的话)的一种补偿,我在此用了“自我”一词,然而,关键在于,蝾螈可能并没有自我。基于这个假设,我们说明原本想要说明的问题。所以,我认为,对于那些只具有感觉的动物而言,根本不存在不朽的问题。即使出于公义和怜悯,也不会涉及这个问题,因为,这些动物根本没有痛苦“体验”。它们的神经系统会释放出A、P、N、I等信号,不过,它们不会对这些信号进行解读并形成“痛苦”这一概念。所有动物可能都如此。
然而,我们往往确信,高等动物,尤其是我们驯养的动物,拥有真实的、无疑是初级的自我,如果这不是错觉,那么,这些动物的命运的确值得关注。我们必须避免一个错误,那就是只从它们自身的角度去关注它们。只有通过人和上帝的关系,才能了解人。同样,只有通过人和上帝的关系,才能了解动物和人的关系,进而了解动物。在此,让我们首先来驳斥现代信徒思想中残余的某些观点。他们想当然地把人和动物的共存看作生理互动的偶然结果;人驯养动物纯粹是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的任意干预。对于这些人来说,“真正的”或者“自然的”动物指的是野生动物,而家养动物只能算是人工的、非自然的动物。然而,基督徒绝不应该这样认为。上帝派人管理动物,人对动物所做的要么是合法行为,要么是滥用神所赐权威、亵渎神旨的虐待行为。从深度层面上讲,驯养的动物才是唯一“自然的”动物——唯一生来为叫我们管理的动物,它们才是我们必须应用动物相关教义的对象。到目前为止,我们认为驯养动物具有真正的自我和个性,这几乎应该全部归功于它们的主人。如果一只牧羊犬看起来十分“通人性”,那是因为有一位好牧人把它训练成这样。我前面已经讲过一个神奇的词——“里面”(in)。我认为,这个词在新约《圣经》当中多次出现,意思没什么区别,因此,人在基督“里面”,基督在上帝“里面”,圣灵在教会“里面”,圣灵在每个信徒“里面”,其中“里面”一词具有完全相同的意思。也许,它们不仅包含了单一的意思,而且还包含了彼此呼应的一组意思。我愿意潜心等待真正的神学家来解答这个问题,我并不是想暗示,在某些时候,这个词不仅代表单一意思,也跟其他意思呼应,例如,动物在主人“里面”获得了自我。就是说,你不应该认为动物具有自我,并且称之为“个性”,然后却质问上帝是否会扶助和祝福这样一个自我。你必须思考动物获得自我的整体背景,换言之,“好主人和好主妇在良好的家庭环境当中抚养他们的子女和动物”,这个整体背景正是保罗(或者持有保罗观点的人们)所说的“身体”(body)概念,至于好主人和好主妇会怎样呵护“身体”,有谁能预料呢?考虑这一点十分必要,因为它不仅关乎上帝的荣耀和人类夫妻的幸福,还关乎这个具体世间体验本身的荣耀和幸福。从这个角度讲,我认为,某些动物可能会不朽,不是在它们自己里面,乃是在它们的主人里面。真正的难题在于,通人性的动物是否具个体身份(personal identity),有了上述正确背景,这个难题便迎刃而解。如果你问:对于一只被驯养的动物来说,作为家庭“身体”的一部分,它的个体身份存在于哪里?我会回答:“它的身份存在于它的属世生命之中——即,存在于它跟整个身体,尤其是跟主人的关系之中,主人就是这个身体的头。换言之,主人要了解他的爱犬,爱犬要了解它的主人,通过认识主人,它才能“成为”(be)它自己。若有人问,它是否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了解自己,恐怕没有任何意义。动物不是那样的,也不愿意那样做。
上面是我用好家庭中的好牧羊犬打的比喻,这个比喻当然不包括野生动物。这个比喻只是从一个特定例子生发的想象——依我看来,它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未经扭曲的例子,是有关动物复活理论的总体原则。我认为,对于动物可以不朽这种说法,基督徒完全可以不接受,理由有两个。第一,因为他们担心承认动物有“灵魂”会混淆人和动物之间的差别,因为,在属灵层面,这种差别是巨大的,在生理上,这种差别是模糊的,不确定的。第二,把动物将来的快乐跟其现世生活联系在一起,这不过是对其现世痛苦的一种补偿——用快乐牧场上的许多千禧年当作多年拉车苦役的“赔偿金”,这种证明上帝良善的方法恐怕太不高明了。因为我们堕落成性,所以,我们可能会不自觉地伤害到小孩子和动物,我们所能做的最大“补偿“便是给他们一点爱抚和解馋的东西。不过,若有人以为全能的上帝也如此行事,那就是不敬虔的想法——就好比想象上帝在黑暗当中踩踏动物的尾巴,然后又做出最大补偿一样!从这种笨拙的补偿当中,我看不到一点高明之处;无论答案如何,都应该是一种更好的解释。我所要讲的理论可以避开上述两种反对理由。这种理论认为,上帝居于宇宙的中心位置,人居于属世自然界的次中心位置,动物不是与人协调,乃是从属于人,它们的命运取决于人的命运,取决于它们与人之间的关系。对于一只动物来说,由此产生的不朽不仅仅是一种补救或者补偿,它是新天新地的一部分,与这个世界的堕落-得救的痛苦历程息息相关。
假设(就像我所做的)驯养动物的个性总的来说是主人所赋予的——它们的感觉便在我们“里面”重生为灵魂,而我们的灵魂在基督里面重生为灵性——我自然而然会假设极少数处于野生状态的动物,也获得了“自我”。不过,果真如此的话,如果这些动物符合上帝的良善,它们便可以重生,它们的不朽也跟人联系在一起——并非与某个主人相关,乃是与全人类相关。就是说,如果人类传统上赋予某种动物具有准灵性(quasi-spiritual)价值或者情感价值(例如人类认为羊羔生性“纯洁”,狮子具有王者风范),而某种价值又在动物天性中找到依据,那么这种价值便不仅是任意或者偶然推断,基于这一点,或者说,照这个道理,动物可能陪伴主人上天堂,成为他的“随从”。如果人类传统上赋予动物的个性是错误的,那么,动物在天堂的生命便取决于现世中它们在主人生命里所起的作用,具体情形,我们便不得而知了:因为,如果基督教宇宙观从任何意义上讲都是真实无误的(我没有说从字面意义上讲),那么,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一切生物都跟人有关,甚至那些在人类出现以前就已灭亡的生物,它们也被视为预告人类出现的无意识的先驱者。
当我们谈论距离我们很遥远的野生动物和史前动物时,实在不知所云。它们很可能没有自我,也不知道痛苦。每个物种甚至都可能拥有一个群体自我(corporate self)——就像狮子属性(并非狮子本身)在上帝创造之工中便存在,并且要在万物复兴(restoration of all things)之时重新出现。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永恒生命都不能想象,就更不能想象动物作为我们“一分子”的永恒生命了。如果现世的狮子可以读懂关乎升天堂那日的预言,它便会像牛一样吃草,还会认为该预言是关于地狱,而不是天堂的。如果狮子里面除了食肉性没有任何其他东西,那么,它便是“无意识的”,它的“幸存”便毫无意义。然而,如果狮子具有初级的“狮子自我”(Leonine self),如果它讨神喜悦,神也可以给它一个“身体”——这个“身体”不再以捕杀羊羔为生,而拥有了完全的“狮子自我”,从这个意义上讲,此时的“狮子自我”具有现世狮子里面所蕴含的能量、尊荣和欢欣鼓舞。我认为(当然,我的观点有待更正),《圣经》中的先知说狮子和羊羔同卧,其实是运用了东方式的夸张修辞手法。这种说法实际上并不适合羊羔。让狮子和羊羔同伙(除非在农神节这种罕有的混乱时刻),等于既没有狮子也没有羊羔。我觉得,即使狮子不再具有危险性,它仍是可畏的:那时,我们将会发现,狮子的尖齿和厉爪成了可怕的赝品。它依然拥有金色的鬃毛;这种时候,好公爵一定会说:“让它再次发出怒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