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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赤焰老母看在眼里,心头虽生了疑惑,仍全力御敌。邪魔来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两三年来一次还算稀疏,碰上护法明王带头,弟子难免负伤。作为掌门人,玄牝真人爱护弟子也是他本分。可不知为何,偏这一次叫赤焰老母起了疑心。
待魔界中人纷纷逃去,毕方观一行六人回了毕方殿,疗伤的疗伤,休养的休养,姜凌却将费政怀抱陆知秋的一幕拿出来反复温习。她计较于费政那声“知秋”,计较于费政如新月般流畅的臂弯,计较于陆知秋温柔甜腻的答语。然而计较归计较,她与费政既非夫妻,纵然费政对陆知秋动了凡心,除了赶二人下山,她还能做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若当真将二人赶下山去,岂非成人之美?当然,无论有多少猜测假想,她始终怀着希望,祈祷自己是在胡思乱想。真相如何,她是既想知道,又怕知道,不探明白不甘心,探明白了又恐懊悔。此后小半年,她便在这不安和焦躁中度过了。
她以目光作剑,将费政和陆知秋的脸片成细条,一缕缕收着,再一缕缕剔出来,摆了又摆,看了又看。汗毛的方向、眉眼的流转、瞳仁内的闪光、鼻翼的张合、嘴唇的形状全顶着暧昧的嫌疑,被她视作蛛丝马迹,吞进吐出,咀嚼千万次。越是无所发现,她疑心越重,好像叫蚊子咬了一口,却不痛不痒不见包,于是担心咬自己的不是寻常蚊子,而是某种害命的毒虫。这疑心病弄得她寝食难安,终于在仲春的一日落到了实处。
这天阴风阵阵,并无春天的样子,山下洇了细雨,冷风鼓一遭,雨雾便扫上山门。姜凌头几日以火辰经修炼混元大法,因急于冲破玄关,又不愿请教费政,经脉略有损伤,便独自飞往鸠蓝血池,躲在焦明阁内调息疗伤。所谓鸠蓝血池,池水自然是血红一片,又因结冰后,迎光泛蓝,故得鸠蓝之名。鸠蓝血池边建有一阁二亭,焦明阁位于正东,青鸾、白凤二亭位于血池东北、西南。鸠蓝血池虽至阳至烈,却叫常年冰寒压了火气,修炼金蝉咒为本的法门,凡有真元涣散、气逆伤身的毛病,吸取鸠蓝血池的氲气,是最有效力的。
姜凌调理了一个时辰,回毕方殿却不见费政身影。一问守在殿内的弟子才知,她离开不久,费政便出了山门。至于陆知秋,她是天不亮便领了两个师妹去后山采药的,两个师妹早早地回来了,她却不知去向。姜凌气急攻心,一口热血涌上咽喉,甜得发齁。不祥的预感还未印证,她已从一系列推断中嗅到了背叛的味道。然而令她痛苦的,并非预感的不祥,而是无论站在什么立场,背叛二字她都没有资格去说。这一厢情愿的背叛,对应了她一厢情愿的爱慕,而她的爱慕之情,在费政眼里恐怕分文不值。
姜凌躲去后山,默念金蝉咒,以真武指诀化出一面金盾,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寻到紫霄岐云鉴的下落。若以火辰经搜寻法器,更节省真元,她所以弃之不用,是因为那样一来,费政的法器会有所呼应,采用金蝉咒可避开这等麻烦。
她依循紫霄岐云鉴的位置,朝西北向飞去百里,在一片松林落下。虽在长白山上住了三四百年,这片松林她却一次也未来过。松林底下枯枝成毯,蕨草还未繁茂,稍稍透出绿意,若生在山下,早成气候了。姜凌为除声息,化作紫烟,飞在松林里。靠近一条涓流,费政的嗓音传来,姜凌这便现出真身,绕过几棵粗壮的古松,栖在一根枝桠上,眺向涓流边的两个身影。
费政说完一番话,双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涓流。陆知秋道:“你我毕竟是师徒,若叫旁人知晓,我怕你声威不保。”
费政苦笑道:“声威又值几何?我连飞升都不在乎,岂会在意声威?这掌门之位不要也罢,甚或你我离开这长白山,去一处荒僻之地,不必理会旁人,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