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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意旧梦重温,她知道旧梦满足不了她,从山洪吞噬她的小屋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那天夜里的事,她是没法弄清了。除非再造新的梦境,像门外这些花招百出的毒蛇一样。来农场的第一天,她舒展着年轻的身体站在那棵最高的椰子树下面时,便看见了草丛里那些忽隐忽现的蛇,那时她的直觉便告诉她:这里就是家乡,也是葬身之地。当时她还不知道是谁主宰了这一切,她觉得一切都会自明。阿丽曾问她:“你怎么会从那样一个地方逃出来的呢?真难以想像啊。”起先她并没有有意识地去注意生着一双阴险的绿眼睛的里根,她认为他是一个沉闷的老单身汉。直到有一回她发现他在湖边钓鱼,他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在暮霭里变得斑驳陆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这个阴沉的家伙。于是就有了酒吧里的那一幕。里根以为是邂逅,其实是深思熟虑的导演。看着落荒而逃的男人,埃达知道她的计谋已经成功了。然而向目标的逼近并不令她感到胜利的喜悦。那些个不眠之夜,那些个土地深处的淫荡之声,还有发自湖心的狂暴的咒语,有时差点要将埃达整个地摧垮了。钻戒的事是她梦到的,她梦到后就开始外出寻找了。她找到过好多枚,有时是在水沟里,有时是在别人扔下的椰子壳旁边,有时在剑兰的花瓣里头,有时则嵌在树干的疤上。天一亮,将它们放到阳光里头一照,埃达就认出了那些人造宝石。是谁这样不厌其烦地同她兜圈子玩呢?然而埃达还是摆不脱发现异物的诱惑。再说也许在夜里,那些钻石就成了真正的钻石也是可能的。这个农场里,真是无奇不有啊。
里根的确是在餐厅里就餐,但是他同时也在楼上的卧室里。他同黑衣的中东女人(这回是中东的了)站在窗前观察楼下草丛里的动静。女人走动时,衣裙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下小雨一样。他们不说话。在里根,是因为他一直听见女人在不停地说,他什么都听见了,又什么都没听懂。
里根坐在桌旁进餐时看见了它们,它们是刚才听见了召唤潜入餐厅的,一共五条。有一条特别放肆,居然想锁里根的喉,它身上的黑色花纹同女人裙子上的图案是一致的,难怪女人一召唤,它就来了。里根嘴里的鸡蛋难以下咽,因为它锁得太紧。楼上沉重的脚步传到下面,那人似乎在腾空离去。他从桌旁站起身,然后就跌倒了,他跌倒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条缠在脖子上的蛇松开他,向墙角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那里下去了。
“里根先生跌倒了。”马丁伸长脖子往餐厅里探视。
“不要去管他。”阿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看着黑衣女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认识那女人啊?”
“我怎么会认识,她根本就不是农场里的。”
他们俩都看见草丛里的蛇在相互咬啮。马丁咕噜着:“乱套了,乱套了。”他心里想的却是:“阿丽怎么可以让主人躺在地上呢?她真是一个冷血的老家伙啊。她是有可能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