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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角时不小心踩到半块砖头,席思永本已有些醉意,一个趔趄,两个人都坐倒在地上,歪歪地斜在墙边。成冰倒在他肩上,不哭也不闹,浅月清辉下只看到她脸上映得清亮的泪光。她蜷作一团,整个人缩在席思永和墙面之间,月光和泪水衬得她面庞近乎透明,仿若一触即碎的瓷。席思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替她拭去挂在眼角尚不及坠下的那滴泪珠,指尖上凉凉的,好像一瞬间里融断他心底紧绷已久的弦。
“哭得很丑。”席思永几乎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月光下她的眼睫根根清晰可辨,齐刷刷地扫在他心上的某个地方,仿佛是固若金汤的城池,转瞬间陷落崩塌,一溃千里。月亮也躲到云彩后,在黑漆的天幕上镶出道道白边,丝丝缕缕,蜿蜒而入。
万物都躲到云彩后,静悄悄的,连他胸腔跳动的声音都不曾有,万籁俱寂,寂静到让一切理智都躲藏起来。云后微弱的月光在她眼下投出浅淡的影,她眼睫忽闪忽闪的,带着那团模糊不清的影也轻跃跳动,仿若微扬的蝶羽。隐隐的血丝仿佛也在白皙的皮肤下变得越来越清晰,若隐若现——却又莫名的清晰,如同她轻声的呢喃,细若蚊蝇,听在耳里却响如惊雷:“季慎言你这个浑蛋,你凭什么嫌我丑?”
席思永整个人陡然清明过来,原来她平时瞒得这样好,他都险些以为她早放下了,难怪她这些天玩命地练吉他,他还以为是自己对她太严苛,几度愧疚于心。如钩新月也从云朵后潜行出来,似是在奚落他被窥见的秘密,燕姐的埋怨恰此时在远处响起:“我上辈子造孽啊,认识你们这群不务正业的!”
翌日清晨还有人记得成冰发酒疯的模样,逮着机会狠狠地嘲笑她。席思永难得地没掺和,只不咸不淡地说:“没有金刚钻,别揽那个瓷器活,抽出个鸭公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
成冰在迎新晚会上一炮打响后,马上便有校电台来请乐队去做访谈。席思永魅力不减,前脚才被主持人挖出名草无主的猛料,马上下周末练歌时便有清纯如水的小师妹过来探班,而且没两个星期又换了一个,成冰忍不住低声讥刺道:“思永你口味越来越刁钻了,频率这么高,也不怕得病?”她那眼神似乎是触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让席思永满心的不爽,斜睨着在她上上下下地打量,那眼神活像在评估成冰是否带菌:“放心,我安全措施做得好。”
一句话差点把成冰活活噎死——席思永什么都好,就这一点让人想抽,刨开他这被女人们宠坏的德行,仅做朋友而论,他倒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就比如某次他很嫌恶地和她说,抽烟与否他本管不着,她可以不对自己负责,但一定要为乐队负责。其实她知道席思永是为她好,不过他向来懒得明明白白说出口,于是她也乖乖地扔掉才抽了不到两根的一盒烟。
令她真正对席思永刮目相看的是迎新晚会后不久的另一段小插曲。时经纬到哪里都不安生,一边干着狗仔的行当,一边大力进军夜店娱乐行业,毕业没多久他就和朋友合伙投资一间酒吧,初期投入自然是家里赞助,沪上酒吧业竞争激烈,经营起来也比别的地方艰难许多,时经纬深入调查研究探索出不少点子,奈何股份所占比例太小,说的话也分量不足。一咬牙之下他便开口向席思永求援——后来成冰去声讨堂堂沪上媒体精英居然找没毕业的学生借钱时时经纬是这么辩驳的:“他家在南湖就有两套房!我怎么知道那些钱是他找外面的建筑公司接私活攒下来的!”
事实是席思永帮外面的公司画结构施工图,在土木学院的咖啡吧里熬了好几个通宵,又节衣缩食许久,甚至挪出自己攒了好久准备买贝斯的定期存单。起初是赵旭发觉席思永经济似乎出了问题,又碍于男人之间那点自尊不好意思开口问,这才向成冰求助,成冰又求助于时经纬,这才爆出整件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