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方的可怕谣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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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多西已经强大到能够掌控帝国内部的日耳曼部族,但他的继承人显然还不够强大,蛮族不久便掌控了政府内部的各个层级。甚至连军队内部也混乱不堪;传统的罗马步兵团被蛮族的骑兵所替代,整齐有序的军团现在成了一个陌生、怪异的混合体,每一队士兵都操纵着不同的武器,讲着不同的语言。皇帝仍然是东西两个帝国的最高权威,但实际上能统率混乱军队的人才是掌控实权的人。一系列来自蛮族的铁腕人物在君士坦丁堡大有作为,他们可以任免傀儡皇帝,并对任何帝国复兴的机会视而不见,只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力。君士坦丁堡愚蠢的统治者们无视了边境蠢蠢欲动的敌人,而是用恐惧和嫌恶的目光打量着具有非凡聪明才智,有一半汪达尔人血统的将领斯提里科,如今他效命于罗马的主宰、弱不禁风的皇帝霍诺留。统治者们置毁掉整个罗马 的风险于不顾,坚持视他为真正的敌人。
斯提里科为西罗马帝国带来了好运,因为现在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公元406年的冬天是有史以来最寒冷的,在罗马最北部,莱茵河已经完全封冻。日耳曼蛮族渴望到达温暖富庶的地中海地区,因此热火朝天地跨过边境,不久就大批抵达高卢地区,然后继续向西班牙进发。斯提里科从北非来到莱茵河地区,平定了此处的动乱,同时沿途抵御入侵者。追击哥特人的过程中,他两次来到东罗马的防御地区,因为他带来的麻烦,两次都被当地人视为公敌。如果帝国的两部分能够撇开彼此的成见,组成统一阵线对抗敌人威胁的话,他们或许能将黑暗时代再推迟至少几个世纪,但东罗马已经因为琐碎小事而元气大伤,相比蛮族的威胁,他们更恐惧的是斯提里科的权力。当新的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联合哥特人向东罗马大举进发的时候,两个政府间的相互猜忌达到了顶峰,因此君士坦丁堡一派并没有选择直接与阿拉里克作战,而是鼓动他去进攻意大利。
斯提里科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保卫西罗马帝国不受哥特人的侵犯,但与他了不起的军事才华相比,他的政治头脑却简直糟糕透顶。多年以来,他都对拉韦纳地区政权的反叛意图和罗马的阴谋视而不见,而是忙于为了帝国东征西讨,他认为不管遇到任何情况,只要人们看到他为国家如此鞠躬尽瘁,就一定会明白他的忠心。然而,元老院却认为这样有名望的人不应该拥有太多实权,他们对这位将军充满了轻蔑,认为他不过是半蛮族血统的暴发户,没资格拥有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权力。此后,斯提里科曾经下令毁掉西比拉的预言书,那些保守派的异教元老院成员更是对他恨之入骨。26当斯提里科来到他们面前,提出以四千磅黄金收买西哥特人以解除他们的威胁的时候,元老院的愤怒爆发了。
斯提里科提出用钱收买西哥特王阿拉里克,而不是与他直接对战,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他已经竭尽全力去维护西方的统一达数年之久,但他的军队已经精疲力竭,并且入不敷出,已经无力继续四处征战。因为军队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用钱来解决西哥特的问题无疑是此时的上上策,但对于那些在罗马高枕无忧的元老院成员而言,这无疑是自取其辱。27在这样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自然就会有人向弱不禁风的皇帝霍诺留告发斯提里科,说他已经背叛了罗马帝国光辉的历史传统,选择低声下气地向敌人求和,应该被处以死刑。卫兵很快逮捕了斯提里科,将这位不知所措的将军从教堂礼拜中拉了出来,在他手下军队的视线之外将他处死了。
元老院成员并没有多少时间为他们充满恶意的胜利沾沾自喜。因为西罗马失去了它的守护者,意大利彻底暴露在了哥特铁蹄之下。阿拉里克几个月之内就翻过阿尔卑斯山,扬扬得意地率领大军来到了帝国古都的城门之下。罗马的居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曾经坚信这座城市的赫赫威名能够掌控整个世界。罗马居民对哥特人充满不屑,他们承诺哪怕有一个蛮族人进入他们的大门,所有罗马人都会血战到底。阿拉里克则嘲笑他们夸下的海口,喃喃低语道:“干草越厚,就越容易收割。”他下令大军攻城,在公元410年8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八百年来的第一次,侵略军冲进了罗马城。
眼睁睁看着哥特人冲上了七座山丘,元老院此时悔之晚矣。三天之内,蛮族军队便洗劫了这座永恒之城,甚至冲进了奥古斯都的陵墓,将帝国的遗迹也全数破坏。正像此类事情发生时的通常情况,洗劫并不是特别残酷,但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掀起的轩然大波传播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圣杰罗姆在伯利恒写下如此语句来描述当时人民所感受到的恐慌情绪:“西方传来了极为可怕的谣言……我要说的话堵在喉中……掌控整个世界的城市如今自身陷入了他人掌控。”28
目睹这座仿佛高洁不可侵犯的城市落入蛮族手中,帝国拥有神圣秩序、不受侵犯的观念在西方受到了巨大的动摇。这是东方与西方之间第一次巨大的世界观碰撞。东罗马人安全地居住在君士坦丁堡,他们逐渐从创伤中恢复,重新拾起了对神圣统一的帝国的信仰。然而在西罗马,这样的信仰已经不复存在。罗马事实上只不过是凡人的创造,没有任何政府或者国家号称自己是人间天堂,真的注定能受神庇佑。基督徒与其说是某个城市的居民,不如说是朝圣者,在世间四处游历,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们的家园,任何帝国,不论是罗马还是君士坦丁堡,都只是昙花一现罢了。这样的信仰分歧起初看起来并不惹人注目,但很快就发展为巨大的文化分歧,相比蛮族的军队,这样的分歧将帝国推向了更加彻底的分裂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