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勇到优雅:满族汉化史 (第2/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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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汁的浓度和血液的沸点决定了满族狼一样的性格,他们对长途跋涉及风刀雪剑带来的肉体痛苦不以为意。像他们的前辈女真大军一样,满洲武士的武勇同样天下驰名。皇太极曾这样自夸:“天下人称我兵曰:立则不动摇,进则不回顾,威名震慑,莫与争锋。”
战争是满洲人的节日,一听说有仗可打,每个满洲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亢奋。朝鲜使者回忆说:“出征之时,满洲人无不欢跃。连军士的妻子亦皆喜笑颜开,惟以多得财物为愿。如军士家中有四五人者,皆争先恐后要求出征,专为财物故也。”
与此同时,明末却是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汉人体内的钙质流失最剧的时期。在封闭的一成不变的土地上,汉人的成功取决于他是否谨慎、老成、“不招灾惹祸”,是否恪守祖先留下的告诫,遵从朝廷定下的规矩。他们习于重复单调的田间劳作,却缺乏应对突发事件时必备的勇敢和果断。血性指数过高的人被专制统治毫不留情地消灭,汉人在五千年间日益驯服温和,逆来顺受。
在汉人看来,兵器本身就闪动着令人胆战的寒光。“兵者,不祥之器也。”他们在社会上攀升需要的是华丽辞藻,而不是武功。事实上,“勇敢”几乎就是“鲁莽”的注解,“赳赳武夫”在汉语里也逐渐演化成一个贬义词。几千年间,中华帝国内的精英人物都以崇文尚德为荣,而这一倾向在明朝末年达到顶峰。在万历年间到达中国的传教士利玛窦意外地发现中国是一个缺乏尚武精神的国度。他在写给罗马的信中说:“很难把中国的男子看作是可以作战打仗的人。”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帝国里最聪明的人看起来都像女人:“无论是他们的外貌气质,还是他们内心的情感流露,他们看起来全像是温柔的女子。要是你对他们尊敬礼让,他们便会比你更加谦和。”居留中国的几十年里,利玛窦也看过上流社会的人打架,不过其情景却让他哑然失笑:“彼此争斗时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妇道人家的愠怒,相互殴斗时揪头发。”“他们很少残杀,他们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争斗的方式。这不仅是由于他们没有什么真正的男子阳刚之气,主要是,他们大多数人连小刀之类的兵器都没有。”“这些男人们不惜每天花费两个小时来梳理他们的长长的头发,考究地整理他们的服饰,他们就这样悠闲自得地打发着美好的时光。”
在这个国家里,当兵打仗是一个人走投无路后不得已的选择。“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与满洲人渴望战死不同,走向战场的汉人们通常是满脸悲愁,路两边是他们哭得昏厥过去的妻子。
当这样两支气质相反的军队相遇时,后果当然可想而知。
<h4>(三)</h4>
就像食草的大象并不怕食肉的狼一样,中原王朝虽然文弱,但由于其体积的庞大,相对于周围的马背民族还是具有巨大的优势。如果中原王朝能有效地以人口及经济优势来补偿气质劣势,边疆民族永远也不会有下口的机会。汉唐之时,中原王朝曾有过驱逐匈奴人和突厥人的辉煌战绩。因此,我们只能把武勇列为满洲人取胜的第二个因素。
第一个因素应该是中原王朝根深蒂固的老毛病:窝里斗。
中原王朝实际上从来没有败于马背民族之手。它们总是败于自己窝里斗的习惯上。每一次马背民族入侵,都是中原王朝的内部矛盾给人以可乘之机。从岳飞、于谦到袁崇焕,中国不是缺乏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惜这些汉子最后都不是死在异族的刀剑下,而是被同族人背后的暗箭所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