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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谢万的领兵失败,被恒温废为庶人,谢氏家族急需人出来主持大局,担负起延续家族荣耀的责任。想来安石是不会出山的,他一隐东山20年,40岁才出山,这是个可怕的数字,不要说在人寿命偏短的古代,即使是在今朝,40岁出仕也嫌晚了。何况一开始,他还不是身居要职,只在桓温帐下的做“司马”,从低熬起。而他也必须从林泉之间回到尘世来,卸下偶像的光环,面对大众对他的怀疑和指责。不要以为只有谢安一个人聪明,他以隐居不出来提高自己的声望,众人就会盲目应和。其实在他出仕之初,他是受到很多的置疑和冷嘲热讽的。
引两个故事:其一是,他从建康出发到桓温那儿去上任,城里的名士都跑来给他送行,这时有个叫高崧的,喝了点酒儿,就装醉看着他说,哎,人家都说,你要不出山,可怎么面对天下的老百姓呢?现在你出山了,天下的老百姓又怎么面对你呀?
再一回是,他到了桓温那儿之后,有人给桓温送来了一种草药,就是偶们中药里常用的“远志”,而这个“远志”,还有一个名字,叫“小草”,桓温好奇地问,“这一种草药怎么会有两个名字呢?”这时他的参军郝隆阴恻恻地一笑,“嘿嘿,桓公您不知道啊,这草药,隐在山石中的部分就叫‘远志’,可长在山石外的呢,”说到这儿,他瞟一眼谢安,“呵呵,就叫‘小草’啊!”这郝隆也是个有才学的,他正是借此讽刺谢安隐居时名满天下,好比“远志”,而出山后呢,就来当个小司马,也不过就“小草”一棵。这个比喻用得很巧,连不愿伤谢安面子的桓温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嗯,这话说得绝妙啊!”
谢安忍住了,不卑不亢,态度从容。或许他根本就不是忍而是平然接受,他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唐朝的许敬宗说的“谁人面前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他的一生都是从容的。无论是符坚率百万之师投鞭断流之时,还是恒温欲篡位,将刀斧手埋伏在帐后时,他都冷静以对,从容到令人惊怔的地步。
《世说新语》是一本非常狗血兼八卦的书,上面记载了当时很多的名人逸事,当中对谢安的从容是佩服地五体投地。谢安一生最为人所知的事是淝水之战,阻止了符坚大帝投鞭断流,一举吞没东晋的野心。
北方的雄师长夜醒来,觉得腹中饥饿,他环顾他的疆域,慕容垂降前燕已灭,再没有可以满足他胃口的猎物。于是他起身,朝着对岸时怒吼,誓要征服那里。
一时间旌旗蔽空,天地失色。东晋王朝从酣甜的长梦中匆匆惊醒,像刚从床帏间起身的倦怠男子,面对迫在眉睫的危难惶惑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谢安,他稳如江山。当年他在东山隐居,携妓冶游,对名利了然无心,任人千呼万唤二十年。直到王坦之奉旨上东山恳请,痛陈社稷危艰,国势式微,亟需良将谋臣匡扶,为了谢氏一族,为了天下苍生,他才慷慨出手,一招定江山。
这一点,以晋简文帝司马昱看得最准,他遥望着东山上的谢安,心领神会地笑言,安石必出,盖与人同乐者,亦不得不人同忧。说起来,司马昱也属于谢安,王羲之的知音好友那一类,没当皇帝之前也是风流名士,可惜后来被恒温立为傀儡皇帝,郁郁而终。后人叹李煜的话,改两个字赠他正合:“做个名士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