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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未了,爱玲听见漆黑的浴室里传来歌声,突然传来子弹打破玻璃的声音,歌声停下来。
“炎樱!”爱玲轻轻地叫一声,她刚刚松弛下来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然后她听见舍监忍无可忍地吼叫:“你这个笨蛋!疯子!你给我从淋浴间里马上出来!”
只听见炎樱嚷道:“带着肥皂泡泡吗?”
站在舍监身边的爱玲低着头用力忍住笑,炎樱的满不不在乎仿佛是对于众人恐怖的一种嘲讽。
“炎樱,你去哪了?真是愣头愣脑胆大包天。”
“张爱,我上城看电影,五彩卡通很好看。你做什么了?”
“我还有什么可做的!不过缩在这里听机关枪的声音,‘忒啦啦啪啪’的,像雨打芭蕉,这会儿倒好了,不费劲等夏天过了再‘留得残荷听雨声’了。”
经过战争的震荡,人性的灰尘一一抖落,爱玲更是心似明镜,眼如冰雪。《烬余录》里爱玲冷眼看世人,已是毫不留情到森然的地步,惟独对炎樱她是真欢喜。爱玲极不擅交际,礼节往来尚可,斗角勾心就免了。她看炎樱如同赤子,天真喜悦到她不需设防,所以她愿意与她深交。
一九三九年到一九四二年底港大停课之前的校园生活,是爱玲最纯净自由的岁月。除了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伦敦大学之外,余事倒是不劳挂心的。偶有小愁,也没有牵肠挂肚的,更何况有炎樱这样的开心果、知己陪着。全然不像在圣玛丽亚女校那样受人歧视,以近乎自闭的方式孤独着。就连一直缠绕她的“旧衣服”心结,也因为连得了两个奖学金,狠狠做了些衣服而吐气扬眉略有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