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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黄仲则《绮怀》
我承认黄景仁这首小诗写的极好。“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是天然妙语,承继了李商隐的“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的诗意,然而语意更深情。可惜他这是点滴文章,不及纳兰是以伤心做词,由始至终。
纳兰的词读一首不过寻常,但是通部词集读下来,就感觉荡气回肠,与众不同。文有文气,要如长河贯日,一气始终。能将伤心一咏三叹,悲切绵延不绝的,只有容若。王国维说他是“千古伤心人”,并不是妄语。
“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可以说是王国维的个人偏好,难免有溢美之嫌,但他的个人之见隐隐有悲意无奈,却是明确的。这样的赞誉,对纳兰一人是称许,对宋之后整个中华的文坛,却有语尽意不尽的指责。北宋以后,战乱纷迭,南宋、元、明至清,近千年的文化凋敝如寒秋,再不复盛唐之风,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盛,是一种昂然的姿态,诗经楚辞是盛,汉赋唐诗是盛,千金买马是盛,醉笑陪君三千场也是盛。孟浩然一句“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是盛,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也可以是盛。
盛如春之最浓艳时,万花纷落,安心踏足其间时惋惜激烈的放纵。这样的姿态,宋之后,再无一人。元曲,明清小说,是士与民的结合,士已凋敝了,民的文学倒像繁星在月晦时都亮了,好的很。可惜称不上盛。
纳兰容若的备受推崇,自然有不能抹灭的历史原因,似一种无可奈何的出场,像他的人,虽然心羡闲云野鹤的生活,却不得不生在一个权相之家,接受礼教的束缚;有建功立业之心,安邦定国之志,然而过分显赫的家世,却阻碍了他的仕途,一生只得了个一等侍卫御前行走的虚衔,跟随着皇帝扈从出关,却不是去饮血沙场。皇帝多武士,不需要他去征战沙场。康熙最爱的,不是他的武功,是他的倾国文才。
他是郁郁寡欢的,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效力于金戈铁马的军营,出现在波诡云谲的官场,却始终落寞得不沾半点世俗气,像他口中吟诵、赞美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