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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另一个人,苏东坡曾写给好友王巩《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这样一首词: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王巩受“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的宾州。王巩南行,歌伎柔奴不计艰险毅然随行。元丰六年(1083年)王巩北归,与苏东坡劫后重逢。席间请柔奴为东坡劝酒。苏东坡问及岭南生活的感受,柔奴不言生活之酸苦,答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东坡闻言深受感动,作《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一首赠给柔奴。
数十年后,东坡被贬岭南惠州,身边亦有侍妾朝云追随。朝云对他的情意绝不逊于柔奴之于王巩。想他身处岭南,看着相伴在侧的朝云,亦会常常忆起多年之前,那纤弱慷慨的女子含笑应对他的问话:“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回过头看,当年的赠词竟成了他今日的自况。王巩经历的,他又来经历一遍。日光之下,岂有新事?无非是上演过的桥段,换上不同的人再演一遍。他的柔奴即他身边的朝云,是了,道理多年前就有人为他言明,天地为家,此心安处,何惧之有?
一个人,若放不开自己的心,即使富有四海,亦如徒然困居一室;若放下,即使颠沛流离,身无长物,也潇洒磊落。这样的人,是乐游原上纵马远游的五陵年少,挥手自兹去。
鬓发染霜,少年子弟终老于江湖。笑送春归,心无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