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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卷一
很久以前,在没有看过《长生殿》的文本之前,我对它还存有一种难言的景仰和向往。那是隔山隔水的遥思,仅从只言片语的华丽,评论者的推崇和赞誉里自行拼凑,得出的印象。
可是,当我有一天读完《长生殿》和《梧桐雨》时,我出离愤怒了!懊恼地几乎想焚书坑儒,把这两个人一起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不管是白朴还是洪升,都是没见过世面,仅凭自己的清寒品味就去意淫天家富贵的穷酸,就算像妖怪对唐僧那样,把他净饿三四天,清了肚肠,切片涮肉,端上桌来你依然得感慨那股酸臭味的顽固,简直噬魂附骨,至死不渝。
白朴且不提,洪升像谁呢?他让我想起高鹗,明明前人已跨鹤高飞,留一片青空自在,惹人怀想。他偏要做那个梦想鸡犬升天的人,站在地上絮絮叨叨,故意炫耀,烦的你想飞起一脚踢开他,偏偏,他拿着免死金牌,穿着黄马褂。
关于李杨的爱情,白居易表现地多好啊!精准节制——我只是引领你到此,让你对着残阳下的残垣自思自想。我不做导游,我不解说,解说势必要附会,我不评论,评论就有个人的观念掺杂。我所做的只是讲述,讲述的同时也是留白,要让你有自行想象的余地。
白居易也是一个热衷于表达自我的人,但在《长恨歌》里,他节制了自己的表达。他写《长恨歌》时,所逝不远,怀念总是有凭的,那消逝的大唐盛世啊,我来祭你,说什么呢?我对你的追思,涌到了唇边,又遽然退回到我心深处。最深的怀念叫千言万语都化做虚无。
对前朝最深的哀思,最浓烈的感情流露在笔端,一曲艳歌里见着日新月异,时代更迭,洪升与此早隔了万水千山。清朝人写唐朝事,连遗迹也没有了,只能拾起唐人诗词里的那些琼屑,缝缝补补。在别人的唇舌之间打转,哪还能激起火花,激起的也是口水。
康熙喜欢听昆曲。他喜欢《长生殿》,经常看连本大戏而不厌倦。皇帝的意志影响着潮流的演进,主流文化如此,当时的大众追捧不迭,哪有人敢质疑皇帝的品味?当大家都众口一词,方向一致时,提出与之相悖的观点,必然遭致冷落,讨伐,甚至严惩。被大众舍弃或舍弃大众,都会背负孤独,成为其他人眼中的异类。